“是,此次总共出了四种颜色,分别是孔雀蓝、酱紫、朱红、翡翠绿,当初以防意外就多赶制了几匹,剩在库中的均已开始褪色。”
苏老爷气息不稳,“怎么会这样?便是寻常布料也不会这么快就褪色,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管家默然。
苏老爷瘫坐在椅子上,桌上一灯如豆,有风吹进来,烛火晃动几下,忽明忽灭。苏老爷紧紧盯着那一小簇烛火,手在隐隐颤抖,不知不觉间干涸的眼里涌出泪水。
管家抬头,就见着他家老爷老泪纵横,整个人颤抖不已。
“老爷。”
他颤巍巍地喊了一声,声音里已带哽咽。从送出之日算起,布匹已经运走一月有余,怕是已经抵达了京城。
“这件事有哪些人知道?”
苏老爷是从大风大浪里走过来的,一阵惊悸过后,他冷静下来,扭头询问管家。
管家道,“就只有两个帮工知道,他们向我禀报时,我就已经叮嘱过他们此事不得声张。”
苏老爷木然得点点头,“好,你做的很好,明日你再去叮嘱一遍,一定不能让他们走漏了风声。”
管家垂首,“是。”
早春的夜晚还透着冷意,晚风吹进窗子,让人不禁打了个寒噤。
管家正欲退出门去,被苏老爷叫住,“老朱啊!皇家的贡品出了纰漏,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这事儿是没法善了了,你盘点盘点库中的银子,店铺的帮工能安顿的就都帮我安顿了吧!”
“老爷!”
管家眼眶中的泪水止不住落下来,两人都到了知天命的岁数,也没有什么看不开的,顶多是觉得不舍,这么多年的主仆交情,哪是说断就能断的啊!
苏老爷遥遥望着他,嘴角强扯出一抹释然的笑意,“去吧!你也到了享福的年纪,别想不开。”
“诶!”
管家抹了抹眼泪,还是应了下来。
“老朱。”
管家正好打开门,听到老爷这一声呼唤,以为他还有什么吩咐,迅速回过身。
苏老爷呆呆坐在凳子上,像一个被子孙遗弃的孤寡老人,这幅样子让管家忍不住心中的酸楚,又悄悄抹了把眼泪。
“麻烦你帮我把瑾瑾叫过来。”
管家还未应下,苏老爷又突然说,“算了,不要叫了,瑾瑾这会可能已经睡下了。”
第5章
第二日,陶硕换好衣裳打开门,就看到站在院子里的苏老爷。
他还端着盆,恭敬唤道:“老爷。”
苏老爷原是背对着他站着的,衣衫单薄,背影略带萧索,这让陶硕更加好奇他的来意。
苏老爷先是沉默,然后将陶硕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才幽幽开口,“你和你父亲年轻的时候长得真像,将来也一定会像你父亲一样,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陶硕不想等来的是这番话,呼吸窒了窒。四年前,母亲带着他投奔苏府,只对他说苏老爷是她的一位旧友,而从方才那番话来看,苏老爷不仅认识他父亲,交情似乎还不浅。
“老爷。”
他想开口询问,却被苏老爷打断。
“当年是怕府中人道你们母子闲话,按辈分,你该称我一声伯伯。”
陶硕哑然,太突然了,他唤不出口。
苏老爷对他的反应甚为包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母亲起了吗?”
这个问题好回答许多,陶硕道,“母亲已经起了,现在房里。”
苏老爷点点头,对他说,“你先去忙吧!我找你母亲说会话,这么多年了,也没好好同她说过话。”
说完,再不理陶硕,径直往里走去。
陶母听到敲门声,以为是陶硕回来了,“进来吧!”
来人让她吃了一惊,“老爷,这一大早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陶母替他倒了一杯茶,苏老爷接过来,坐在椅子上。
“弟妹当年都是称呼我为兄长的,如今却这般生分了。”
陶母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桩往事。她本是个爽朗性子,很快变换了称呼,“都是陈年旧事了,老爷若是不愿意听,那妹子也就不继续跟你客气了,便还是叫你一声兄长吧。”
想到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苏老爷笑了起来,独自缅怀了一会儿,终于切入正题。
“当年,我与陶硕父亲义结金兰,后来说好,来日我若得了个女儿,他若得了个儿子,将来必要他们结为夫妇,以结永世之好。今日我来,就是想问弟妹,当日的约定还算不算数?”
陶母一直暗中观察着他的脸色,自然知道这不是句玩笑话,她保持着端庄的仪态,笑了笑,“当然算数,如今陶家早已是不如从前了,让瑾瑾嫁给陶硕确实是委屈她了。”
得了承诺,苏老爷暗中松了口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淑贤就给我留了这么一个女儿,自小就被我惯得不成样子,将来她嫁给陶硕,还望弟妹多担待。”
陶母似乎还是有些犹豫,“这事问过瑾瑾的意思没有?若是她不愿意,也不好强求。”
苏老爷摇了摇头,“这事我同意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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