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霜儿,我会对你好的。”林仲穿着一身大红锦缎喜袍,更衬得面如冠玉,他笑着递过来一杯交杯酒。
顾晗霜接过酒杯,闻着杯中传来的香气,记忆中好像有个人也爱喝酒,和喝醉了就会耍些小脾气,是谁呢?为什么她想不起来,她又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霜儿。”林仲抬了抬胳膊提醒她。
顾晗霜下意识地问:“丁敏呢?”
林仲皱眉:“这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提别人作甚?她和我们有什么干系?”
对啊,她提她做什么?
她举起胳膊,喝下了交杯酒。
林仲把着她的肩膀,慢慢地靠过来。
一切都是这么完美,和她期望得一模一样,为什么她会觉得心中空荡荡的?
有人也曾这样拥着她,拉着她的手,叫他“晗霜,”那个人应当很高大,应当很爱笑。
谁呢?是谁呢?
文星!
顾晗霜猛然起身,眼前的场景徒然虚幻起来,仿佛石子投入水面,将倒影砸碎成千万光点,待光点也散去后,只剩一片漆黑虚无。
“你为何如此固执?”虚空里传来一阵叹息:“将你送来,不过为了结一份因果。”
顾晗霜从幻境破碎就清醒过来了,她站在虚空之中,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冷笑:“莫说这些拐弯抹角的好听话,林仲到底是何方神圣,你们会如此帮他?”
“并非何方神圣,只因功德,他上辈子做南阳知州时,赈灾有方,恩泽灾民,临死前愿用一身功德,换与你再续前缘。所以我送他投胎。”
“那顾敏呢?莫非他不仅许愿要和我再续前缘,还要和顾敏再做夫妻?”
“和他五官,顾敏上辈子一生无子,晚年潜心向佛,动用所有嫁妆给佛祖塑了金身,西北大旱之时,寺庙里的僧人融了佛像,于城外施粥,活人无数。她生前在佛前许愿,希望可以与林仲琴瑟和鸣,做一对恩爱夫妻。”
所以这一世原本的顾晗霜仿佛鬼遮眼一样走上歧路。林仲享了齐人之福,得到了顾晗霜的人与心,最终发现这辈子的顾晗霜太过愚蠢,他真正爱的人是顾敏,于是顾敏也得偿所愿,和林仲白头到老。
“你们成全了所有的人,唯独牺牲了我?”
“那现在呢?我是做了什么孽要被如此愚弄?又是得了什么造化转世到下一世?”
声音叹息了一声:“你还记得《杯中问》吗?”
怎么会不记得,那些徘徊在清醒和癫狂之间的日日夜夜,那些激奋的挥毫,她亲手一笔一划写下的字句。
“你死后,丁敏下令放火烧了你的院子。你那个叫流云的丫鬟,什么都不懂,但是知道那些对你很重要。她撬开了你藏书稿的箱子,垫了稻草用竹篓背着趁乱逃出了林府。”
“流云……”流云是教坊司派给她的丫头。父母卖进来的,教了规矩送到她身边的时候只有八岁。
那时候正好她试图扭转别人的想法失败了,想着那些思想根深蒂固的女子不好改变,那么如果从小教呢?她把视线放在八岁的流云身上。
她教了她两年,教她读书识字,教她论辩之术,然而最终放弃了,不是因为太艰难,而是因为心软了。
若把流云教成另一个顾晗霜,那从此以后她该活的多么痛苦?
这世上,有一个顾晗霜就够了……
那以后,她便只把流云当做普通丫鬟相待。没想到她会记着那点好,做到如此地步。
她知道大金朝对逃奴有多么严苛,流云一个小女孩带着一背篓书又会多么艰难。
虚空中出现一幅画面:穿着青布衣裳的小女孩,靠在荒废的破庙里,冻得浑身青紫,瑟瑟发抖,也没想到去烧一片纸去取暖。
“流云被一户农户人家收留,和那家的独子成了亲,那些书稿丢失了不少,唯一留下来的只有《杯中问》。”
顾晗霜垂眸:“这些和我穿越又有什么关系呢?”
“女帝的觉醒不是一朝一夕的,她也有过迷茫,疑惑,挣扎,觉得自己是不是大逆不道,真正让她醒悟的,是无意间得到的,你的《杯中问》。”
“女帝嫁到塞外,日日研读自己国家的文字,提醒自己不忘自己是大金朝的人,那是她站起来的最后的力量。逃亡的时候那些书带不走,唯一贴身带走的也只有《杯中问》。”
“所以才会刻在铁木上,葬在墓里。”
“金凤后面的百年繁荣,有你的一份功劳。可惜金凤灭亡后,《杯中问》成了□□,除了帝墓里的雕版,全都烧毁了。”
“所以你们补偿我,让我穿越到第二世?那这个幻境又是为什么呢?神仙也会出尔反尔吗?”顾晗霜冷笑。
“林仲的愿望无法实现,只能借由幻境。可惜你心智坚定,我已再无办法。天道早告诉我万事不能强求,是我魔障了,罢罢罢,你且随缘去吧。”
话音刚落,顾晗霜向下坠去,仿佛无尽深渊,渐渐陷入黑暗。
顾晗霜睁开眼睛,入目一片刺眼的白,她不由眯了眯眼。
旁边的小护士听到动静,和她对视一眼,尖叫一声冲出门外:“陆太太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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