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面色疑惑,“李嬷嬷,你在说什么?”
李嬷嬷敛了神色,道:“夫人,千万不可小觑沈氏。以后不要随意刁难她。奴婢现在看出来了。那沈氏可不是个安静的。现在老爷被她给迷住了,如果她有心与你为难,给老爷chuī几句耳边风,对夫人你可就不利了。”
大夫人眼神黝黑下来,“沈柔佳那个贱人,我一看她就不是个好东西。就会勾引老爷。”
秋明玉却冷淡道:“娘,你现在最应该cao心的,是抱住你的正妻之位。”
大夫人一愣,“明玉,你?”
秋明玉眼神冷漠,嘴角泛着讥嘲。
“看爹那个样子,只怕有意提沈氏为平妻。今天的事儿是我们失策,祖母现在都对你失望了。这样下去,对你很不利。”
李嬷嬷和周嬷嬷也是一脸的凝重,“夫人,三小姐说得有理。”
大夫人恨声道:“他敢提沈柔佳为平妻,我就跟他没完。我嫁进秋家近二十年,她凭什么休弃我?宠妾灭妻,我看他如何担当外界骂名。”
李嬷嬷叹息道:“夫人,沈氏如今得宠。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她再次给老爷诞下一个男丁,这在子嗣单薄的秋府来说,老太君和老太爷会如何想?大老爷只有五少爷这么一个儿子。你认为,老太君和老太爷会让长房唯一的男丁永远都是庶子么?”
大夫人一惊,心内一惊划过恐慌感。紧紧捏着手帕,咬牙切齿道:“可那沈氏一个贱民,如何…”
“夫人。”周嬷嬷走上来,道:“那沈氏的父亲曾经可在扬州做过县令太守的,如果他官复原职,那么沈姨娘就是官家之女了。她又有儿子,再加上大老爷和老太君的宠爱,便是升为平妻,也不算违礼。”
大夫人又恨恨道:“该死,不是说她不能生了吗?为什么还是生下这两个贱种?当年就不该留下她。否则,今日哪有这么多事儿?”
“夫人。”李嬷嬷惊呼一声,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才松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夫人,还是回去说吧。这里是雪月阁,隔墙有耳,这些话,千万不能被人听了去。”
秋明玉在一旁听得奇怪,她并不知道沈氏是罪臣之女的事qíng,便问道:“娘,那沈姨娘的父亲做过官?”
大夫人眼神闪了闪,拉过了她的手。
“这些事儿以后再告诉你,走吧,先回去。”
秋明玉甩开她的手,“小翠那个贱人呢?还在里。”
大夫人眼神yīn狠,“那个贱婢,办事不利,死了也活该。”
“她是该死,但是这样实在秋明月的手上,我不甘心。”秋明玉满脸不甘,咬牙切齿地说道。
大夫人心里也不舒坦,道:“算了吧,如果你现在进去的话只会让你爹更加地迁怒于你,一个小小的贱婢而已,且先让她先得意几天吧,再说了她那只手还不见得怎么样呢,真是活该,自作自受。”
她这样一说,秋明玉也想起秋明月那只满是伤口的手,心中的不平立刻得到了安慰。她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回头,隔着珠帘狠狠的瞪向里面的秋明月,然后趾高气昂的随着大夫人离开了。
直到几人的身影消失,秋明絮才从红木廊柱后面转了出来。她拍着胸口,努力消化刚才听到的消息。听大夫人的口气,似乎曾经对沈姨娘动过手?
她皱眉,百思不得其解。
身后,采蕊脸色有些白,颤颤的唤了一声。
“小姐。”
秋明絮脸色淡冷,回过头来看着她。眼神沉静无波,可采蕊在那样的眼神下却觉得心慌害怕,脚都在抖。
“小姐,奴…”
秋明絮却突然轻轻的笑了起来,“采蕊。”
采蕊身子一僵,从她被分给秋明絮做贴身丫鬟开始,秋明絮就没有用过这样温柔的换过她。别看眼前这位十小姐只有九岁,但是也只有采蕊知道,秋明絮可不笨,而且还很聪明。
“小姐…有何吩咐?”她缩着肩膀,声音都有些发颤。
秋明絮笑得很甜美,伸手想拍她的肩,可又发现自己太矮了,够不上采蕊。皱了皱眉,收回了手。
“采蕊,你刚刚听到了什么?”
采蕊立即摇头如拨làng鼓,“奴婢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也没有看到。”
秋明絮背着手,站在廊下,看着阶前一盆葱绿的盆景。她伸出手指,抚弄着嫩绿的叶尖,眼神有些玩味儿。
“那么,刚刚你随我去了哪里?”
采蕊脸色更白,“奴婢…”
秋明絮淡淡瞥了她一眼,“怎么,平时不是说话很利索吗?不过就是去了趟寿安院,怎么就变得结巴起来?”
采蕊抖动着肩膀,道:“奴婢…奴婢…”
秋明絮背着手,侧过身去。
夜色笼罩,一轮月色破云而出,斜洒于廊前,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可有想过,该怎样向六姐禀告?”
采蕊脚一软,扑通倒在了地上,脸色煞白。
“小姐?”
秋明絮回过身来,背着月光,树枝斑驳的斜影挡住了她脸上的表qíng。只是她微微俯视的身影,给人莫大的压力。
采蕊瘫软在地上,颤颤发抖,“小姐,你…都知道了?”
看不清秋明絮神色,只是听得寂静夜色中,传来她低低的笑声。
“我真不明白,六姐那样jīng明的人,为什么会选你这样一个胆小又不够心细的丫鬟做内应?难道,她真的没人可用了?还是,继丁香之后,她不敢再相信有几分小聪明的丫鬟。她只需要一只听话的狗?”
最后一句,声音已经由轻松带笑,便得冷沉嘲讽。
采蕊脊背早已渗透出涔涔冷汗,“小姐,奴婢…”
秋明絮上前一步,亲自扶她站起来。
采蕊惶恐,“小姐?”
秋明絮淡笑自若,扶起她,还细心的给她整理了衣衫,道:“你在这儿守着,我去看看五姐。”
“小姐。”采蕊突然回头唤住她。
秋明絮刚刚跨上第一步阶梯,没有回头,道:“何事?”
采蕊双拳紧握,咬了咬唇。
“小姐,奴婢没有背叛你,你,相信吗?”
秋明絮淡笑着回头,月色清明如水,她的笑容也如水清凉。
“如果你背叛了我,你以为我还能留你到现在?”
采蕊脸色一白,踉跄的退后两步,忽而上前一步,扑通跪在她脚下。
“小姐,上次在宝华寺。大夫人上山那天早上,六小姐吩咐了奴婢,想借助你给五小姐下毒。”
秋明絮脸色冷了下来,眼中隐隐升起几分怒气和担忧。
“什么?下毒?什么毒?说。”她抓住采蕊的肩膀,眼神bào戾。
采蕊被她这个样子吓了一跳,道:“没,没有,奴婢没有给五小姐下毒,没有。”
“没有?”秋明絮不相信。
采蕊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jiāo给秋明絮。
“小姐,这,是六小姐jiāo给奴婢的毒药。她让奴婢找机会下到五小姐的身上,最好是借由你的手,借刀杀人,一举两得。”
秋明絮脸色白了白,紧紧握着那白色瓷瓶,眼神闪过愤怒和仇恨。
“这是什么毒?”
采蕊摇了摇头,“六小姐没有告诉奴婢,只是说,这毒可以抹在衣服上。奴婢告诉她小姐你经常和五小姐一起睡,她就jiāo个奴婢这瓶药,让奴婢把药洒在你的衣服上,只要你接近五小姐,那么五小姐也会中毒。”
秋明絮浑身如坠冰窖,从脚底生气一股凉意。想不到,秋明兰居然那么狠。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采蕊的目光依旧冷淡。
“那你为什么不听她的话?反而把这药jiāo给我?”
采蕊低着头,啜声解释。
“奴婢本来也是富家女,家道殷实,父母恩爱,羡煞旁人。可是在奴婢三岁那年,奴婢的娘就生病去世了,父亲另娶了一房富家千金温氏。温氏面善心恶,父亲在的时候她对我犹如亲生,父亲出门远行的时候,她便对我凌rǔ打骂。还用奴婢弟弟的xing命威胁奴婢,不能告诉父亲。没过多久,奴婢的弟弟失足落水而亡…后来,奴婢偶然听见了她和丫鬟的对话,才知道,原来第弟不是意外落水,是被她们给害死的…”
采蕊说到这儿就嘤嘤哭泣起来,“爹回来了,奴婢还来不及把这件事告诉他。那个女人却又陷害我偷qíng,把奴婢赶了出来。奴婢四处乞讨,后来碰到了牙婆金花,她将奴婢带来了秋府…”
秋明絮一直静静的听着,目光软了几分。
采蕊抽噎了一会儿,又道:“奴婢知道小姐自幼失去生母,大夫人又是个跋扈的主子,小姐一定吃了不少苦。奴婢看着小姐,就想到了自己。所以…所以不忍加害。”
秋明絮扬眉,“真的只是这样么?”
采蕊一僵,低着头。
“小姐不相信奴婢?”
秋明絮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采蕊,你既然愿意对我坦白,那么最好就不要隐瞒。否者,我有千万种方法可以把你再次赶出去。你弟弟的仇,你也别想报了。”
采蕊一惊,目光睁大。
“小姐,你…”小姐怎么知道她的心思?
秋明絮看她表qíng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讥讽道:“你本来是大家千金,如今如何甘愿为人奴仆?采蕊,你想报仇吧。你弟弟死的不明不白,你心里能不怨?”
采蕊没有说话,只是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秋明絮视若无睹,又道:“你之前投靠六姐,也是希望六姐能够帮你对吧?”
采蕊还是没有说话,眼泪风gān,贴在脸上,冰冰凉凉,冷彻心骨。
“可是丁香死了以后,你就犹豫了。你不是笨蛋,自然知道这其中有猫腻。六姐那样的人,能心甘qíng愿给你利用么?你不敢保证,你帮着她加害了我和五姐以后,会不会被她反咬一口。所以,你才犹豫,你才挣扎。对吗?”她微微俯身,月光投she她的影子在地上显得尤其yīn暗。
“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又要投靠我,或者说要借我的手投靠五姐。你那么确定,我和五姐会帮你?”
采蕊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目光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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