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明珠安慰道:“五妹,你且莫担心,许是意外而已,不会有大碍的。”
“意外?”
秋明月陡然睁开眼睛,表qíng冷漠而眼神森寒。
“豪门大院里,小妾怀孕尚未有人确诊就突然摔倒可能小产。四姐你告诉我这是意外?”
秋明珠抿了抿唇,“就如你所说,并没有知道沈姨娘有孕,如何能构陷她?”
秋明月冷笑一声,“我娘身子羸弱,本就不宜怀孕。当初怀我和明瑞的时候反映特别大,几乎是才一个月的时候就开始害喜,症状明显。这些日子她照顾明瑞,自己或许没有察觉,但是伺候在她身边的人如何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
秋明珠低声道:“谁要害沈姨娘?”
秋明月又冷笑一声,“我爹才说了要提我娘为平妻,你说还有谁见不得我娘生下这个孩子?”
秋明珠默了一会儿,又道:“不一定是大伯母。她这段时间cao心中中馈,怕是没那个jīng力。”
秋明月不语。
秋明珠又道:“大伯除了妻,还有妾。”
秋明月抬眸看着她,“四姐想说什么?”
秋明珠抬头,忽然笑了一下,昏暗的车内,她笑容异常明媚娇艳。便只称得上清秀的容颜,也不由得让人有片刻的惊艳。
“我只是在想,方才五妹说沈姨娘怀孕,若是她身边的人知晓了会如何?别忘了,上次你送个沈姨娘的那几个婢女。”
秋明月凤目涌上一抹暗沉,浑身气场散开,温暖如chūn的车内顿时陷入一阵冰寒,仿若寒冬腊月。
秋明絮抖了抖,抓住她的衣袖,怯怯的唤了一声。
“五姐。”
秋明月低头看她,周身温度慢慢收敛起来。
“我没事。”
她向后扬了扬,阖上了眸子。谁都没有再说话,车内顿时一片寂静。只听得马车车轮碾压在地面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衬着车内清浅的呼吸声,空气骤然低压下来,有一种莫名的沉闷和压抑。
秋明月突然开口,“无论是谁,若我娘有任何闪失,我必让她付出惨痛代价,不惜一切。”
秋明珠浑身一震,猛然看向她。见她仍旧闭着眼睛,口气清淡,却有着无形的压力和威严。谁也不会怀疑她的话。
秋明珠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见到秋明月眉宇间溢满疲惫,她刚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无声的叹息一声,不再说话,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秋明容和秋明韵对视一眼,沉默不语。
秋明絮坐在秋明月身边,小脸紧绷着,也不说话。
而前面一辆马车,同样沉寂冷肃。车内光线昏暗,车帘摇摇晃晃,投影在秋明兰的面容上,越发显得暗沉而yīn郁。
秋明玉坐在她旁边,眼神空茫而呆滞,好似一瞬间了悟了什么,好似什么都没有,徒留满眼的绝望何死寂。
秋明珍也是一脸暗沉,贝齿紧紧咬着唇瓣,眼神有着愤恨何无措。秋明珊倒是显得有些迷茫和小心翼翼。
马车咕噜噜的声音尤为清晰。
“六妹。”
秋明珍终于开口了,脸上一抹苍白之色。
秋明兰看着她,眼神很平静,却压抑着狂风bào雨,冷冷的看着她,似要将她活剥了一般。
秋明珍心里咯噔一声,知道她是怪自己今日和秋明玉自作主张,还连累了她。
“六妹,我…”
她看了一眼神qíng有些呆滞的秋明玉,咬了咬牙。
“我觉得今日的事qíng有蹊跷,我们安排得天衣无fèng,怎么会…”
“天衣无fèng?”
秋明兰冷笑一声,一身华丽裙衫在昏暗的马车内显露出的不是光华夺目,而是深沉死寂。她瞪着秋明珍,语气近乎咬牙切齿。
“今日秋府的脸都被你们给丢尽了,你还好意思对我说天衣无fèng?蠢货!”
最后两个字,她几乎是用吼的,显然是怒极。
秋明珍不免有些心虚,“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安排的是五妹和薛雨杰,不知道怎么就…”剩下的话,淹没在秋明兰冷怒的眼神里她低下头,心虚的闭上了嘴巴,神qíng仍旧昏暗不甘。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秋明玉突然淡淡的开口了,语气平静如水,带着看透一切的漠然。
秋明兰猛地回头看她,满腔的怒火在对上她淡漠的眸子时愣了愣,心神有些恍惚。
秋明玉看了看自己,用手抚平衣衫上的褶皱,上好绸缎绣制的花纹展现出来,给沉暗的马车带来一丝光亮。她眼神寂静而讥嘲,带着不符合年龄的苍凉和哀默。
“事已至此,你骂她也改变不了什么,何必多费口舌?”
秋明兰刚压下去的怒火又升腾起来,“你还好意思说?今日的局面是谁造成的?谁让你贸然对秋明月动手的?有了上一次在宝华寺的事qíng,你还没记住教训吗?非要眼巴巴的送去给人侮rǔ?我怎么会有你这样蠢的姐姐?自己不自爱也就罢了,还连累我跟你一起被嘲笑。”
她气得脸色铁青,胸口起伏得厉害,说话也不顾忌,好似车内的其他两人都是空气一般。
秋明珍本来低着的头抬起来,眼神不可置信中似乎含了一丝了然,继而又是害怕和愤怒。这一次的愤怒,却是对着秋明玉的。
秋明珊脸色有些白,缩着头不敢看任何人,身子有些发颤。
秋明玉瞥了眼秋明珍,也不理会她的愤怒,只淡淡道:“连累?你以为就凭你一踏进丹华园就去向镇南王世子献殷勤后,还有什么好名声?”
秋明兰一噎,眼神闪烁着羞愤和怒意。
秋明玉却是淡淡讥嘲一声,“我倒是不知,你何时心竟这么大了。怪不得表哥回去后,你表现得那么平静呢,原来是有了更大的追求。”
她不看秋明兰,声音更加漠然。
“镇南王世子,皇家天胄,自是比侯府富贵,妹妹有此追求,原也没错。”
“你闭嘴。”
秋明兰心事被拆穿,恼怒的低吼一声。
“我再是如何,也比你自甘低贱好。”她冷嘲一声,“刚才在镇南王府,那么多人都看见了,虽然表哥一番冠冕堂皇的理由暂时压住了流言蜚语。但是你以为那些贵妇小姐是吃素的吗?今日的事qíng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你就等着事qíng败露,受万夫所指吧。”
秋明玉倒也不生气,唇边反而带着一抹笑意。
“明兰,你我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我受攻歼rǔ骂,你也好不到哪儿去。语气在这儿幸灾乐祸,倒不如想想你自己。”
秋明兰气得身子颤抖,指着秋明玉半天说出不一句话来。
秋明玉却看着她,语气带着几分认真和叹息。
“明兰,你是我妹妹,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镇南王世子不是你可以肖想得起的,早早收好你的心思,别到头来作茧自缚,痛苦的还是你自己。”
秋明兰脸色又变了变,又是羞怒又是愤慨。她猛地一甩衣袖,冷声道:“我的事qíng用不着你管,你还是先想想,待会儿回去后怎么跟祖母祖父以及爹娘jiāo代吧。镇南王妃派了贴身丫鬟跟着去秋府,是断然不会允许你隐瞒不报或者颠倒黑白的。一旦这件事qíng闹开了,就算你嫁给薛雨杰,一辈子名声也不好听。”
秋明珍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显然是想到了自己。
秋明玉看了她一眼,嘴角一抹自嘲。
“名声?呵呵呵,你以为,现在我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她似乎是累急了,向后靠了靠,疲惫的闭上眼睛。
“左右不过是嫁给一个庶子罢了,我嫁就是。放心,这件事我一力承担责任,不会连累你,你用不着在这儿冷嘲讥讽怨愤不平。比起我,你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别bī我说出更难听的话,否者我们姐妹最后一点qíng分也没有了。”
秋明兰一口气接不上来,只瞪大一双眼睛瞪着秋明玉。瞪了半晌,见她毫无反应,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她心头又怒又无奈,只得恨恨的说了一句。
“好,我不管,我看你怎么把这件事解决。”
末了,她又忍不住讥嘲。
“堂堂名门嫡女,也只有你才这样贬低自己的身份,嫁给一个庶子,我和娘的脸都被你给丢光了。”
秋明玉睁开眼睛闲闲的看她一眼,仍旧没有生气。
“你要是嫌我丢人,可以不认我做姐姐。反正这么多年以来,你不是嫉妒娘更宠我,心头郁愤难平么?不过碍于血缘关系,你一直没有发作而已。”
秋明兰有些错愕的看着她。
“你…”
秋明玉重新闭上眼睛,“别以为世界上就你一个人聪明。你是我妹妹,我才提醒你一句。虽然我不喜欢五妹,今日的事儿八成也是她作怪。但是我却不得不承认她有句话说得对。一个人聪明是好事,但是如果自作聪明的话。那就自作自受了,怨不得任何人。”
秋明兰又是一愣,有些怪异的看着她。
“你不恨她?”
“恨?”
秋明玉睁开眼睛,冷笑一声。
“我技不如人,怪得了谁?你刚才不也说了吗?有了一次教训我还没学聪明,一而再的轻视他人而自作聪明,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就是我自作自受。恨又如何?恨我就可以不用嫁给薛雨杰?恨就可以让时间倒流?恨就可以抹去那些已经发生的事?”
她眼神一直很平静,没有任何异样,连丝毫愤怒都没有。
“明兰,或许我们一直就错了。”
秋明兰有片刻的恍惚,甚至有些陌生的看着秋明玉。
“三姐,你变了。”
“是吗?”
秋明玉不置可否,“不是变了,只是想通了很多事qíng而已。”
她打开窗户,窗外清凉的风chuī进来,驱散了车内的沉闷和压抑。
街上人流穿梭,喧嚣声不绝于耳。京都繁华之地,如此热闹而奢华。然而褪下这浮华的表面,隐藏的又是怎样的肮脏?
她目光几分讥嘲,落在街道两旁的华丽的府邸上,眼底嘲讽愈发浓烈。
谁能想到?这些红墙绿瓦的高门府邸,又有多少见不得人的龌龊和毒瘤?
秋明玉猛地甩了车帘,神色有些yīn郁。车帘落下,在她脸上投下一片暗影,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深沉和yīn鹜。
秋明兰蹙了蹙眉,这样的秋明玉,她是第一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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