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明月想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他却仅仅抱着她的身子,声音低哑。
“云实根。”
秋明月一震,她是学医的,自然清楚云实根的作用。云实根,为豆科植物云实的根或根皮,全年可采。根圆柱形,弯曲,有分枝,长短不等,根头膨大,外皮灰褐色,粗糙,具横向皮孔,纵皱纹明显。质坚,不易折断,断面皮部棕huáng色,木部白色,占绝大部分。气微,味辛、涩、微苦。根皮呈卷筒状、槽状或不规则碎片状,长短厚薄不一,外表面灰褐色,粗糙,具疣状突起及灰huáng色横向皮孔,常有内陷环纹;内表面浅褐色,略平坦,具细纵纹。质硬而脆,易折断,断面颗粒xing,平整切面可见由石细胞群形成的斑纹。气微,味微涩。嚼之有砂粒感。以条大、皮厚者为佳。可用于祛风,散寒,除湿。治感冒咳嗽,身痛,腰痛,喉痛,牙痛,跌打损伤,鱼口便毒。不仅如此,还能祛除蛇毒。
忽然想起来,她喝的药里面就有云实根。
她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推开凤倾璃。
“我生病以来,由于天生体质弱,之前喝的药都是温和型的,所以才久治不愈,为的就是不伤及根本。前几天王妃来看过我,说我这病好得慢,该是用几味叫烈xing的药,兴许好得快些,于是便让钱大夫新开了方子。而云实根xing烈,刚好加入了我的药里面。我之前还有些防备,但是由于我自己便是jīng通医理,倒是也没察觉出来什么。”
她突然觉得浑身发寒,眼神一寸寸冰冷下来。
“难怪,那日凤倾雅突然问我,为何不见手上戴着王妃所赠的镯子。我只说怕不小心摔坏了,再说久病之人,也不适合戴那些金银玉器。她却在那儿百般劝说,非要我戴上给她看看。当时心中有些疑惑,但王妃在场,我也不好拒绝,便也戴了一会儿。后来王妃还说,那镯子是吉祥之物,又与你身上佩戴的玉佩是一对,颇通灵xing,对我的病有好处。”
凤倾璃脸色冷冽,声音有些咬牙切齿道:“当然有好处,但是如果你日日戴着这镯子,不过七日,便与那云实根相容,变成毒药,浸入你血脉之中,变成慢xing毒药,一生不孕,且无解。”
秋明月倒抽一口凉气,眼神如猝了毒的冰雪。
“所以你昨天将我的药倒了?”
这两天他因为要利用青芙解决蓝侧妃,没有天天给她喂药。倒是昨天晚上,红萼将药端上来的时候,他一闻,脸色立即就变了。他当时好像是准备说什么,又往她手腕上瞥了一眼,然后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让冷香去重新熬了碗药。
现在想来,他大概是没看见她手上的镯子,才没有告诉她吧,只因不想让她因这些事烦心。
“嗯。”
凤倾璃点点头,“幸好你这两天没有戴那镯子。不过这桐君阁有她们的眼线,你这几天倒是可以让人把那镯子找出来。我会命人给你把药换掉,她只会以为你中毒了,便也就放心了。”
秋明月咬着唇瓣,“真狠。”
“她自然狠。”
凤倾璃眼神里有冷漠也有深深的无奈和悲哀,“这件事我没有告诉父王。只是蓝侧妃不甘被怨,自然是说出了很多对王妃不利的事qíng,特别是关于我娘。父王这些年一心想着我娘,又对王妃有愧疚,所以将整个王府都jiāo给王妃打理,对她也是信任至极的。但是这份信任,终究抵不过他对母后的深qíng。很多事虽然王妃做得隐秘,但是却也不是无迹可寻。于是父王也就去查了,偏偏一无所获。”
秋明月眼神又冷了几分。
凤倾璃在她耳边低低一叹,“是祖母。”
秋明月再次以一怔,“祖母?她不是讨厌王妃么?”
凤倾璃闭上了眼睛,“她是讨厌王妃不错,可是她更恨我娘。”
秋明月不说话了。
凤倾璃轻轻道:“祖母一直因父王为了我娘的死颓废多年而心怀芥蒂。只是我娘已经死了,死者为大,她倒是也没说什么。但是没想到,二十多年前父王送给我娘的一支金步摇,跨别多年,却再次引得荣亲王府大乱。她如何能忍?所以,她帮了王妃,掩藏那些事qíng。”
秋明月叹了口气,道:“你怪祖母么?”
凤倾璃摇头,“她是个可怜人。”
秋明月笑了笑,“你老是说祖母是个可怜人,便是她对你诸多疾言厉色rǔ骂讥讽,你也可以置之不理。要说皇宫里面的女人都可怜,这王府的女人也可怜,怎么没见你同qíng谁?偏偏对祖母倒是多有同qíng宽宥。”
她本是玩笑话,凤倾璃却长长叹息一声。
“很多事你不知道,我…算了,以前那些事,不提也罢。总之你要知道,祖母虽然看起来刻薄,但是倒也没什么坏心眼。只不过关于我娘的话,她难免心中郁结,也只是因为对父王一片爱护之心罢了。一个母亲对自己儿子的维护,我能理解。就像当初,我娘为了保护我,而不得不忍受与我母子分离之苦一样。所以,只要她不害你,我都能忍。”
难得他在经历了这无数的霜刀冷箭以后,还能有这般的心态。
秋明月心中微微有些欣慰,抬眼看着案台上的紫金香炉,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此一来,倒是更有利于我们的计划一些。”
凤倾璃蹙眉,“再过几天吧,等你身子好一点再说。”
“不。”
秋明月却摇头,目光坚决。
“这个时机最好。如今刚出了蓝侧妃为了给自己的儿子争取爵位而对大嫂下毒让她绝育。那么我这个正牌的世子妃如果再这个时候被人投毒,岂非更有说服力一些?”
凤倾璃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
“好吧。”
秋明月这才笑了起来,而后又想起一件事。
“对了,蓝侧妃终身监禁,那蓝家的人呢?难道就没有异议?还有,她的一双女儿怎么办?”
“蓝家?”
凤倾璃嗤笑一声,“蓝家虽然也算是望族,但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蓝老太爷混迹官场大半生,也不过一个五品官员而已,如何敢跟皇室王府作对?再说了,由来大家族内院总是有那些腌臜事,他如何能不懂?如果他非要讨个说法,到时候父王追究起来,只怕他自己费力不讨好,何必?至于蓝侧妃的一双儿女,”
他顿了顿,又叹息一声。
“到底是父王的血脉,虽然母亲有过错,但是子女无辜。祖母怜惜他们,便将他们接到了安松院,方便照顾。等再过两年,就给他们安排婚事。如果他们不识好歹还要再起事端的话,我也不会再手下留qíng。”
秋明月点点头,“青芙呢?死了?”
“自然死了。”
凤倾璃回答得面无表qíng,“摊上这种事qíng,父王连素来宠爱的蓝侧妃都不放过,又何况一个小丫鬟?”
“死了也好。”
秋明月低喃了一句,语气竟有几分惆怅,末了又问。
“大嫂呢?只怕是愤怒异常吧?”
“呵呵…”
凤倾璃笑了起来,重新揽过秋明月的身体,道:“她自然愤怒,不过呢,她还得多谢你之前的帮忙。所以,经过此事以后,她会对你更加信任的。你的目的,达到了。”
秋明月扬眉而笑,“那就好,也不枉我流了那么多眼泪,怪不好受的。”
凤倾璃瞪了她一眼,“你现在演戏演上瘾了啊,知道哭不出来就用洋葱。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自找罪受。”
秋明月很无辜,“那有什么办法?这王府里面这些人个个都是豺láng虎豹,我身边就只有娘家带来的几个丫鬟可靠,而你身边的那些丫鬟,大多数都是别人的眼线,我若不找个帮手,日后怎么躲得过她们的重重算计?”
凤倾璃不说话了,看着她的眼神满是怜惜与愧疚。
“萱萱,我…”
秋明月一看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伸出两根手指堵住他的唇。
“不许说对不起,咱们是夫妻,不兴那些客套的话。”她又笑眯眯道:“我虽然帮了楚玉盈,但是你大哥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既然下定决心不让楚玉盈怀上他的孩子,就肯定会有其他行动。如今呢,楚玉盈是不会再吃胡萝卜了。长久下去,你大哥一定会心急,只要他一心急,就会露出马脚,楚玉盈必然就会有怀疑。到时候,咱们再免费让她知晓一些事qíng。”
她说到这儿顿住了,眼神有些高深莫测,又森寒无边。
凤倾璃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瞧你一脸算计的样子,倒是适合做一个政客。”他摇摇头,道:“累了么?累了就先睡一会儿吧,我在这儿守着你。”
“嗯。”
晚上还有一场戏要演呢,她得把jīng神睡足了才行。
酉时二刻,红萼又端来热腾腾的药汁,在珠帘后道:“世子,世子妃的药好了。”
里面传来凤倾璃懒洋洋的声音,“端进来吧。”
红萼走了进去,愣了一下。凤倾璃和秋明月都没有起来,chuáng幔后,平躺着两道身影,隐隐可见男子抱着女子,女子躺在他怀里,似乎睡得极熟。
“你把药搁在那儿吧,等会儿世子妃醒了再喝。”
“是。”
红萼不忍打扰,匆匆离去。
又过了一刻钟,秋明月迷迷糊糊中醒了过来。凤倾璃坐起来,朝外面唤了一声。
“来人。”
红萼又急匆匆进来了,“世子,世子妃。”
凤倾璃正在把chuáng幔束起,她连忙走过去帮忙。
秋明月还有些睡眼迷蒙,“现在什么时辰了?”
红萼垂首立在一旁,“酉时三刻。”
“嗯?”
秋明月瞌睡立即醒了大半,“已经这么晚了吗?”
凤倾璃已经端了药碗,正要给她喂药,忽而皱了皱眉。
“药冷了,你去热一热。”
“是。”
红萼接过药碗出去了,刚跨出房门,准备向厨房而去。忽然不知道从哪儿窜出一只耗子来,她吓了一跳,手一松,药碗碎裂,药汁也洒了一地。
她有些懊恼的瞪着那只已经逃至花丛中的耗子,这可是世子妃的药啊,全被这死耗子给毁了。
“红萼姐姐,怎么了?”
身后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她回头,见到一张甜美清纯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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