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云姿面色有些僵,心中恼怒异常。这个老太婆,自打自己进宫以来,她就处处给自己冷眼看,如今还当着皇上的面拆自己的台,这不是当众打自己耳光吗?
刚yù说什么,孝仁帝便呵呵笑道:“母后说得对,公主也不错。如果是公主,定然和爱妃一样美,朕也喜欢。”
窦云姿脸上这才重新有了笑容。
“谢皇上。”
心里却在想,公主有什么用?要生就生儿子,将来还有机会做太子。她自顾自的做着美梦,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人家的棋子。
太后却不再理会她,面目温和的看向尹清音。
“清音啊,哀家瞧着你这段时间倒是有些憔悴。怎么了?可是身子不慡利?”
孝仁帝也看了过来,眼神再不见方才温和,有些疏离和冷淡。
尹清音低眉垂首,“回太后话,臣妾并无不适,谢太后关心。”
太后点点头,又嘱咐了两句。
“如果身子不适,就宣太医来看看吧,别拖出病根来。”
“是,臣妾晓得了。”
尹清音依旧低着头,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孝仁帝一眼,整个人安安静静,仿佛与世无争。
窦云姿在一旁冷哼,眼神不屑。都进宫侍寝了,还装什么清高?
尹清音却在想着,前几天收到妹妹的信,说她已经怀孕了,让自己这几天抽时间出宫一趟。她不是傻子,父亲让她进宫又将妹妹嫁给洛王世子,她就已经察觉到一些政治端倪。父亲让自己进宫,其实也就是一枚棋子,他成了尹家踏上荣华富贵道路上的踏脚石。
妹妹呢?从前那般单纯的妹妹,是不是也变了呢?
她不敢想。
父亲怪她不得圣宠,怪她进宫几个月仍旧没有怀上龙子,怪她身在宫中却没有给家里传任何有用的消息。她想起上次妹妹进宫的时候,脸上笑意满满,洛王世子对她也很是宠爱。只是这宠爱,又有几分真心,几分利用?
而彼时,后宫个个宫殿里,都森严冷峻,那些看不见的角落,都闪烁着刀光剑影。有人在窃窃私语,有人在密谋布局,有人在不挺的往外传信,也有人徘徊在派杀手还是静观其变之中。
京都皇郊之外,一辆华丽的马车正踽踽前行。车内坐着一对衣着华丽眉眼如画的人儿,看起来年龄不大,却是一对少年夫妻。
“这一段路程,还会遭遇到伏击吗?”
丽容天成的少妇吃了个葡萄,问着身边惊为天人的男子。
“应该不会了。”
凤倾璃一手揽着她的腰肢,半阖着眼睛,道:“我已经传了信给父王,在这里动手容易bào露自己,这个时候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秋明月靠在他身上,轻吐出一口气。
“终于可以安静了。”
凤倾璃笑笑,打开了车窗,一只白色的鸽子落在他手上。他将脚上的信圈取下来,放飞鸽子。
“谁传的信?”
秋明月凑过去。
“容烨。”
凤倾璃眼神落在上面的字迹上,嘴角微微挽出几分笑意,将信纸给她。
“我不得不佩服你那所谓的女人第六感,确实有人对你母亲和弟弟下手。不过还好容烨回来得及时,对方没能得逞。”
秋明月浏览了一遍,松了口气,眼神又微冷了几分。
“她还真是不死心。”
她将手中的信件揉成一团,语气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现在呢,她走了?”
“昨晚收到师父的传信,西戎似乎出了点事,端木皇大约熬不了多久了,朝中要生变故。端木皇已经下了六道圣旨寻回国师镇压朝堂。所以这段时间内,她暂时不会来大昭了。”
“嗯。”
秋明月想到有一段日子不会受到燕居的骚扰,一直紧绷的心终于落地。
“既然我娘和明瑞他们平安无事,我们也不用去秋府了,直接回王府吧。等有时间了,你再陪我回去一趟吧。”
“好。”
秋明月打开车窗,看着夕阳西斜,落霞满天,远处山顶上微现角隅,有炊烟寥寥,以及隐隐的暮鼓钟声。
“快到宝华寺山脚了,不去看看吗?”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冷香的伤应该好了吧?”
“嗯。”
凤倾璃点了点头,“早在我们离京一个月后,她就和冷修回去了。”
他笑笑,“以后就让她继续跟在你身边,我也好放心些。至于那老秃驴,整天就知道装神秘,这个时候大约又去云游四海逍遥快活去了,用不着咱们管。”
秋明月嗔道:“他好歹是你师父,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多少也得对他尊重些吧?”
凤倾璃无所谓的笑笑,“说是师父,其实他那个人闲散惯了,还乐得没有我这个徒弟来得轻松。尤其是我现在好了,他更是清闲,也不用管我的死活了。这个时候,指不定他又晃dàng去了哪儿呢。”
秋明月有些好笑,又叹了口气。
“出去一趟,好多人都变了,当真是世事无常啊。”
凤倾璃揽着她道:“别伤chūn悲秋了,回去以后还有得闹腾。”
“嗯?”
她不解的看着他,“在京城,大皇子他们应该没那么猖獗敢公然对你下手吧?那岂非愚蠢?”
“我说的不是他们。”
凤倾璃笑了笑,眼神有些寒凉。
“王妃被关太久了,是该出来了。”
秋明月眯了眯眼,“父王会放她出来?”
“不会。”
凤倾璃笃定的摇头,神色有些高深莫测。
“但是他会。”
秋明月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孝仁帝。
“为什么?因为他想要恢复你的身份?”
凤倾璃沉默,眉眼隐隐暗沉。
“楚家世代忠义,他不可能不顾楚老丞相的颜面。况且当年是先皇下旨赐婚,父王不可以休了王妃。大昭是礼仪之邦,上肢百官下至百姓,都以仁孝为重。王妃好歹是父王的结发妻子,且为父王生了一儿一女,纵然是她犯了错,关了这么久也够了,于qíng于理,都应该放她出来。”
“那这么说,咱们又要开始应战了?”
秋明月揉了揉眉心,有些烦躁道:“那个女人不是个安分的,她要是出来了,肯定会变本加厉的报复我们。偏偏她又是长辈,我们奈她不得。”
“没事,不是还有祖母吗?”
凤倾璃却不在意的笑笑,“祖母不会纵容她胡作非为的。”
秋明月颇有几分奇怪的看着他,“其实我一直觉得祖母这个人很矛盾,就比如上次在皇宫吧,郑馨怡挑衅我的时候,她居然维护我。以前在王府呢,她又处处看我不顺眼,恨不得你将我休了才是。还有啊,我总觉得她恨皇祖母之间有很深的恩怨,皇祖母一直都让着她。这是为什么?”
凤倾璃沉吟了一会儿,才道:“以前不告诉你,是怕给你带来麻烦,我自身又不便,不能时时刻刻护着你。如今,很多事qíng也该让你知晓了。”
秋明月皱眉,“到底是什么事?”
凤倾璃说:“在你心里,皇祖母是个什么样的人?”
秋明月脑海中涌现出太后那张慈爱的面容,以及那双苍老的眼底下如海的深沉。
“笑面狐,和皇上一样。”
她立刻做了评价,“我第一次见到皇祖母的时候,就觉得她心机深沉不可小觑。她看起来时时刻刻都在笑,但是却让人感受不到半点温暖。就像祖母,老实说,虽然祖母看起来处处跟咱们作对,老是jī蛋里挑骨头,但是算起来,她还真没有主动来害过我。”
她若有所思,“而且吧,她虽然老是冷着一张脸,但是我看着她却比看着皇祖母顺眼多了。因为她的敌意是表现在脸上的,而皇祖母,她做的每件事,说的每句话,看起来似乎都是善意的,但是我就莫名的觉得不安,下意识的想要去防备。”
凤倾璃嘴角勾了勾,“难得你有这份敏锐。”
秋明月歪头看他,“皇祖母和祖母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祖母似乎很恨皇祖母,但是又无可奈何。皇祖母似乎对祖母有歉疚,所以尽管祖母在她面前不敬,她也总是视若无睹。”
“那都是上一辈的事qíng了。”
凤倾璃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是几年前才知道的。”
他望向窗外,眼神眺望皇城的方向。
“祖母以前有过一个孩子,可是在她人生最得意的时候却流掉了…”
吁——
马车停了下来,冷严在外面道:“世子,到了。”
凤倾璃一顿,握住秋明月的手。
“改日再与你细说吧。”
他掀开车帘,首先跳下了马车,然后空气静寂了一瞬。好半晌,才听到荣亲王有些激动又有些茫然无措的声音。
“璃儿。”
凤倾璃正伸手扶秋明月下车,闻言身子顿了顿。秋明月也抬头,见荣亲王立于石阶上,瞪大了眼睛看着凤倾璃。准确的说,是看着他的腿。
此刻天色已经渐渐落下黑幕,漏檐匾额的暗影落下来,和他被门前灯光映she在地面上的身影融为一体。他明明站在暗影当中,秋明月却清晰的看见了他脸上每一分表qíng。
欣喜,感伤,激动…到最后的庆幸。
凤倾璃回头,看着荣亲王的目光有几分恍惚,像似在打量,又似在回忆着什么。记忆之中,这个男人对他永远是慈爱而温和的。他的目光柔和怜惜,没有半分的算计和敌意。他不是他的儿子,但是他却待自己如亲生,甚至比他亲生儿子都还要好。他知道,那是因为他的母亲。那个红颜早逝的女子。
此刻见他压抑不了的激动,凤倾璃心中也百感jiāo集。
朦胧的灯光照影,投下淡淡的光辉,在他耳鬓发丝添了几分灰白。
凤倾璃恍然惊觉,这个永远温文尔雅的父亲,不知何时已添了华发。他,已经老了。
秋明月跳下马车,看着相望而言的父子两人,笑着叫了声。
“父王,我们回来了。”
凤倾璃如梦初醒,拉着秋明月就大步上前,二话不说就跪在荣亲王面前,根本没有看身边的凤倾翔众人。他低着头,声音有着几分哽咽和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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