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别开了眼,耳根子再次浮现一抹胭脂红晕。
“如此醉人月色,如果辜负了,岂不是一大遗憾?”
秋明月又回过头来,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她微一挑眉的动作都那般自然而然的风qíng万种,让人不自觉的受她吸引。
“听说司徒家族世代武将,西戎的男子也大多不喜文儒书生,因而多粗狂不懂雅趣。不想,司徒世子竟也是个风雅之人。”
司徒睿笑意微微,偏偏儒雅。
“青姑娘谬赞,在下愧不敢当。”
“我不喜欢口里不一的人。”秋明月淡淡道:“也不喜欢表面谦逊实则不可一世之人。”
司徒睿一顿,而后真诚道:“在下曾到过大昭,所遇女子皆温婉而拘谨,多骄矜做作或者自命清高之辈。不成想青姑娘如此真xingqíng,司徒方才唐突,望姑娘莫怪。”
他抱拳,非常文质彬彬的道歉。
秋明月玩味儿的打量他,“五公主…哦,就是我那个同父异母的五姐。她曾经说过,西戎男女都慡朗而开明,会主动接近女子,直接而坦dàng。不成想,司徒世子倒是个含蓄之人。”
“让青姑娘见笑了。”
他含笑依旧,一派儒雅温文。
这时候,绿鸢端着托盘走过来。
“奴婢见过司徒世子。”
秋明月瞥了她一眼,眼底几分讥嘲。
绿鸢不敢看她的眼睛,默默的将酒菜点心放在石桌上。低头道:“小姐,你晚膳没怎么吃东西,奴婢备了些酒菜给小姐。”
话落,她福身退下。
红萼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冷怒jiāo织。
“这个白眼láng,亏得小姐你以前对她那么好,她竟然…”
“好了。”秋明月手执白玉酒壶,淡淡打断她的话。
“个人有个人的追求,你我都管不着。”
“可是…”
红萼还是不解气。
“红萼!”
秋明月眼神冷了下来,她立即住嘴。
“今夜花好月圆,司徒世子可愿陪我喝两杯?”
她看了眼两个空杯子,明显另外一个是给司徒睿准备的。
“荣幸之至。”
司徒睿点头,见秋明月端着酒杯就yù饮酒,忙伸出手阻止。
“不可——”
指尖触及温热滑腻的肌肤,如一道电流,瞬间穿遍他的全身。司徒睿浑身一僵,表qíng也刹那僵硬住。似意外似震惊似不可置信,手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离开又似乎贪恋那从未体验过的温润触觉而流连忘返不忍离去。
秋明月也是一怔,而后淡淡的收回手。
“怎么了?”
仿佛一个惊雷,瞬间将司徒睿惊醒。他连忙收回手,不敢看她的目光,耳根子浮现一团红晕,直接晕到眼波。他眼神闪烁间却是醉人神光,流连dàng漾。
一霎那的心跳加速,一霎那的脑子空白如无物令他几乎手足无措。不过好在他xing子沉稳又内敛,很快就平复了内心羞赧尴尬,回头冲秋明月一笑。
“没事。”
虽然举止神智已经恢复正常,然而神态却还留有方才触手温热后留下的余温,眼神仍旧掩着一抹chūn色和不易察觉的柔qíng。
他本就长得一张极为出众的容颜,如今这一笑就如同冰雪破除寒梅,刹那间艳光夺目,刹那间摄人心魂。纵然是秋明月这般自问见惯了美男之人,也不由得微微有几分惊艳,而后垂眸又给他斟了满满一杯酒。
“放心,我不偏心的。我的丫鬟只伺候我,怕你不习惯,就由我亲自给你斟酒吧。嗯,算是叨扰陪我饮酒的回报吧。”
司徒睿有些失笑,然而笑意方起见她重新端起酒杯yù饮下,忙道:“酒jīng对胎儿不利,姑娘莫——”
秋明月乍然抬头,眼神森冷如月,又似猝了毒的剑锋,杀气隐隐。
司徒睿被那眼神一惊,余下的话就这样堵在了喉咙口。
秋明月又看向红萼,红萼也是一惊,见秋明月看过来,连忙摇头,脸色煞白道:“小姐,奴婢没说,不是奴婢…”
“青姑娘莫急。”司徒睿开口为红萼解围,“姑娘的丫鬟的确没有背叛姑娘,姑娘大可放心。”
秋明月又回头盯着他,方才一霎那握紧酒杯的手一松。而后酒杯脱落,还未触碰到桌面,便已经在空中化为粉末,随风而散。而那酒水,也早已蒸发成空气。
司徒睿毫不怀疑,如果刚才这酒杯扔过来,自己还来不及抵抗的qíng况下,必定丧命。心中想着这女子看似柔弱,实则刚硬决断,且有一般女子都嫌少具备的杀气威严。被那样的眼神一看,仿佛从血骨冷到了灵魂,惊骇莫名。
“你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秋明月冷冷的看着他,方才她是真对司徒睿起了杀心。章王明显效忠燕居,司徒睿知道自己有孕,可不是什么好事。然而不过刹那间,她又改变了主意。或许,这是个很好的开始。
见她虽然目光冷漠但已经收了浑身杀气,司徒睿这才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在下略懂一些歧huáng之术。”
秋明月不说话,仍旧冷冷的看着他。
“那日国师离开后,姑娘临走的时候下意识的捂着自己的腹部。”他垂眼看了眼秋明月被宽大披风遮住的身形,低低道:“那是孕妇下意识的动作,再加上这两天在下刻意留意了一下。发现姑娘不饮茶水,也不吃生冷的食物。所以——”
“你很聪明。”
秋明月口中说着这话,眼神冷意却未融化分毫。
“不过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聪明人向来不长命?”
司徒睿笑得温和,“可如果聪明人能审时度势,自可长命百岁。”
他手执酒杯,很淡定的饮酒。
秋明月看了他半晌,指尖的银针收了回去。淡淡道:“你想说什么?如果想用这件事威胁我,那么——”
“不。”
司徒睿放下酒杯,摇摇头。
“在下不会做那小人之事,姑娘大可放心。”
秋明月轻嘲,“那你想得到什么?”
司徒睿抬头,目光里刹那间灯火琉璃似乎闪过什么,而后又在虚无里化成绵绵笑意,让人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
“姑娘似乎和国师之间有隔阂?”
秋明月挑眉,“你对国师不满?”
司徒睿摇摇头,“国师大智慧,与我西戎建有无数功勋。西戎满朝文武乃至百姓都对其爱戴有加,在下也心中敬佩。”他顿了顿,“只是——”他似乎有难言之隐,看了眼红萼。
秋明月抬头看他,自然知道他顾及什么。
“红萼是我的贴身丫鬟,信得过。”
司徒睿点点头,道:“只是国师的威信太过高了些。高得,让西戎朝臣和百官都忘记西戎该姓什么了。”他垂头浅笑,眼神却冷静而冷凝。
秋明月扬眉,忽然一笑。
“我以为这全西戎的人都瞎了眼睛呢,却不想还有一个眼明心镜的。难得,难得啊。”
司徒睿也微微一笑,“姑娘大智若愚,若能登临九州,必定有大作为。只是如今朝臣多为国师心腹,就连父王也——”他眼神暗了暗,“想我司徒祖先随太祖帝于马背上得天下,世代只衷皇室,如今却——”
“你想反国师,但是一人之力无法与满朝文武对抗,所以想找帮手。”秋明月目光清明,声音清淡。
“可是你凭什么认为我有这个实力?”她微微自嘲道:“你也看到了,如今我身边到处都是她的眼线,就连怀着孩子都小心翼翼不敢透露半点风声。既然你今夜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那么你应该也调查过我吧。我以前在大昭是个什么身份,你也清楚。莫名其妙的成为西戎什么七公主,还被告之是以后的女皇。多风光啊,可是也不过就是听着煊赫,实际上我什么也没有。权利,地位,军队,全都在她手上握着。就连我想要保住腹中孩子,都要委曲求全仰人鼻息。我能够帮到你什么?”
“你能。”
司徒睿突然很认真的看着她,目光坚定如石。
“就凭你是皇后的女儿,就凭你是我西戎唯一嫡出的公主,就凭你腹有才华,就凭你敢于挑战国师威严。这些,都是常人所不具备的。你看似什么都没有,但只要你好好利用这些优势,你就能什么都拥有。包括日后这西戎大权,也都可以尽在你手。”
他目光灼灼,声音刚硬似铁。
“在下也相信,姑娘不是个受制于人而无动于衷甘愿做个傀儡女帝的人。只要你有决心,在下愿意助公主,风临天下。”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异常认真而坚决,让人无法怀疑他别有居心。
秋明月眯了眯眼,眼底有探索和思考。司徒睿并不畏惧,坦坦dàngdàng的任她打量。
半晌,秋明月收回目光。
“我怀孕的事还有谁知道?”
“在下并未告诉任何人。”司徒睿知道她已经被自己说动了,微笑着回答。
“不过这事儿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待姑娘肚子大起来,就瞒不住了。在此之前,姑娘要早做打算才是。”他好心建议。
“司徒睿。”
秋明月突然唤他,眼睛如琉璃般闪闪烁烁,又似夜色般沉冷而底定。
“你知道我腹中孩子是什么身份,为何要帮我?”
为什么帮她?
司徒睿有些恍惚的看着她。
是啊,为什么帮她呢?她腹中孩子是凤倾璃的,是大昭未来国君的,她的孩子姓凤。日后她登临九州风临天下,生下的孩子就是西戎的太子或者公主,将来更是要继承西戎皇位的。而这个孩子姓凤,是敌国太子之子,是不能留下的。
可是,他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告诉国师这个消息?为什么…帮着她守住这个秘密?为什么…
秋明月忽然凑过来,风声隐隐,女子身上的幽幽香气刹那间扑入鼻端,令他心神一震,下意识的想要退后,却被她更快的抓住了手臂。
方才那温软的触觉再次靠近,他浑身一僵,连带着似乎血液也在刹那间冻结成冰。
所有意识似乎在这一刹那禁止,五官感触却越发的清晰。在那样寂静空白之中,他感受到她指尖的温热肌肤的滑腻,似那上好锦缎极品羊脂玉,触手生温。感受到她的呼吸尽在耳侧,如巍巍云霞升起的白雾。感受到她身上淡淡幽冷的想起越发浓烈,比那香醇美酒还要醉人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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