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那人,秋明月又闭上了嘴巴,下意识的想抚上自己的小腹,但随即想到此刻还有其他人在,便生生忍住了。
“静儿可是还在想念你那夫君?”端木皇察言观色,终于找到了问题的关键,叹了一声。
“你在大昭的事国师都跟朕说了。”他顿了顿,又皱眉道:“这事儿国师做得的确欠妥当了些。你是我西戎堂堂公主,国师怎能嫁予大昭的皇子?做卧底也犯不着你这个金枝玉叶亲自涉险。章王府那小丫头不是从小就被她送到大昭去了吗?这么多年居然只在大昭太后身边做了个小丫鬟,实在不成样子,倒是累得你委曲求全,日日…”
“我不委屈。”
秋明月打断他,目光淡漠而清冷。
“她让我做的事,唯有这一件合我心意。”
端木皇皱眉,“静儿——”
“你当年娶我娘的时候,难道没遭到朝臣的反对吗?”秋明月又截断他的话,笑意里三分讥诮七分漠然。
“忘了告诉你,嫁给他是我自愿的,不是国师bī迫。不过离开他,确实是因为她bī迫。”
端木皇凝噎不语。
秋明月抿唇浅笑,“当然,像你们这种从小身在皇权中的人,是不懂得什么叫做真qíng的。”
“那小子一开始就欺骗你,还谈什么真qíng,依朕看——”
端木皇明显对凤倾璃没什么好感,语气有些冷。
“他没欺骗我,是我一直在欺骗他。”秋明月的语气也有些冷淡,见他一脸不以为意的样子,不由得又讥诮道:“最起码他爱我护我对我如珠如宝,不像你们,一个说是我的父亲却又将我抛弃。一个又为了什么家国大业收我为徒,到头来不过当我是一颗可用的棋子罢了。你们谁都不如他!”
“静儿!”
端木皇神色愧疚,“你果然还是恨我的。”
秋明月站起来,坐在椅子上,懒散道:“没什么可恨的。我从小长在大昭,如今你们都说我是西戎的公主,我便也做这个公主罢,总归不过一个身份而已。说起来,的确比我曾经任何身份都要高贵不少呢。”
端木皇眼神有些哀痛。
“父皇不是要bī你。”他长叹一声,幽幽道:“静儿,你也知道,无论如何,你和大昭那小子,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如今你回来了也罢,日后就不要再惦记他了。我西戎好男儿多的是,你如今又是皇太女,将来西戎的女帝,想要什么样的男人都可以。保证他们个个对你如掌中宝,总好过凤倾璃那小子对你不尽不实的好。再不济,不是还有司徒吗?我看他对你倒是一往qíng深,你对他不是也有好感吗?你要是喜欢,朕立刻就给你赐婚,让——”
“不必!”
秋明月冷声打断他的话,“大昭女子多有约束,尤其是嫁为人妇的女子。其中有这样一句话,一女不侍二夫。虽然我向来不以为意,不过也不想违心再嫁他人。”
不等端木皇再说什么,她已经站了起来。
“时间不早了,我累了,陛下好生休息吧,告辞。”
“静儿——”
端木皇的呼唤没有换的秋明月的回眸,如今她的名字已经被记入皇家宗蝶,她是端木静曦,然而她私心里仍旧不愿意承认那个名字,那个身份。若非不得已,鬼才愿意呆在这个地方整日参与那些yīn私皇权。
司徒睿一直守在门外,见她出来,对她笑了笑。
“怎么了?不高兴?”
秋明月平复了心里的抑郁,“没有。”
她看着司徒睿,几次yù言又止。
司徒睿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儿,自然从她的神态里看出了她有难言之隐,便问:“有心事?”
秋明月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一句话,也没回自己的宫殿,漫无目的的来到皇宫里一处僻静的角落,看着远处花海徜徉,她终究忍不住开口了。
“阿睿,其实你用不着委屈自己——”
“我不委屈。”
司徒睿立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垂下眼低低道:“可是陛下方才说了什么令你不高兴的事?”
秋明月咬唇,手指扯下一片绿叶。
“他撑不了多久了,顶多半个月。”
司徒睿皱了皱眉,“国师不是说因你回来了,陛下高兴,身子已经好了不少么?”
“他那是虚的,类似于临死之人的回光返照。如今他撑着一口气,不过是想寻个机会看我大婚而已。”说到这里她有些恼怒,“都病得那么重了,还要多管闲事,可恶。”
“别动气。”
司徒睿按住她的肩膀,体贴道:“小心你腹中的胎儿。”
秋明月低头抚摸着自己的腹部,都快五个月了,再这样下去,便是穿再宽大的衣服也掩盖不住了。
“如今朝中有什么动向?”
“你这些天处理政事大臣们很满意,尤其是几位阁老大臣,觉得你很有明君风范,私下里对你也颇有好评。”司徒睿温言道:“你对宫人仁慈和善,在后宫也很有好评。还有之前你在民间屈尊降贵帮助那些老百姓,他们对这个皇太女都很喜欢。你只要再努力些,就能获得朝中大半部分朝臣的支持。将来你登基后,他们也不会为难与你。”
“可是如今这些还不够。”
秋明月目光幽深,“那些朝臣大部分都是国师的人,如今支持我不过也就看在我只是国师手中的傀儡罢了,未必真心。”她冷笑一声,低声道:“上次刺杀后宫中侍卫已经撤销换了另一批,你可有准备?”
司徒睿点头,“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他凑近秋明月,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其实百官最畏惧国师的,还是她手上的黑龙。上次为了将你从大昭带回来,牺牲了部分黑龙隐卫,但是剩下得还有一些,都是jīng英。其实如今国师的威信已经大不如从前了。”
秋明月回头看他,他神秘一笑。
“国师的身份bào露了,天下人人都知道燕居夫人从前和大昭的先帝有些瓜葛,上次在大昭太后寿宴上又闹得那么乱。七嘴八舌的,外面说什么的都有。你别看国师在西戎地位尊荣,但是嫉妒排挤她的也不少。从前不过是碍着她势力太大,而且又得陛下宠幸。她又整天戴着面具,神神秘秘的让人瘆的慌,是以人人畏惧敢怒不敢言。”
“为了带回你,她也损失不少,再加上我和三皇子这些年暗中的布置和陛下的韬光养晦。你若是真要跟国师撕破脸皮,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的。”
“可是会两败俱伤,对吗?”
秋明月如何不懂得这个道理,还有一点她没有告诉司徒睿。就是自己是燕居的外孙女,到时候扳倒了燕居,自己也别想讨到什么好处。虽然这里不是大昭,那些文人政客没那么迂腐酸儒。但天下众口悠悠,怎能堵得住人家谣言流传?杀了燕居,是她这个做孙女的不孝,杀恩师,就是不仁不义。这样一个皇帝,又有多少人支持呢?
司徒睿沉默了。
秋明月轻叹一声,想了想,道:“或许我们还可以瓦解她一部分势力。”
“你有什么好主意?”
秋明月抿唇,眼神划过一丝冷意。
“帝京城外有十万守城将士都是她的人对吧?”
“是。”
“如果帝京发生动乱,最早进皇城护驾的是这些人对吧?”
“…是。”司徒睿迟疑了一会儿,才点头,有几分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
秋明月冷笑一声,“除却这些人,兵部那里还有十万人马。可如果这守城的十万人马死于她的失误,你说,那其他的将领还会对她尊荣衷心不变么?”
司徒睿脸色变了变。
秋明月又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
“你章王府掌握三十万兵马,但是没有圣旨下达是不能随意调动的。如果此时帝京发生动乱,守城的十万大军和兵部的十万大军定然要出动平乱。”
她突然顿了顿,传音道:“我想到一个计策,有些冒险,但是如果赢了咱们就是双利。既可以消灭她一部分兵权,也可以让另外一部分兵权为我所用。”
“你的安全有保障吗?”他关心的只是这个问题。
“没事,别忘了我本身会武。这一次,我要这帝京来个大清洗。”她目光狠绝,声音冰冷而坚定。
“你做什么我不反对,但是我必须时刻陪在你身边。”
秋明月点头。
“好。”
“如何让帝京动乱?”
“我被封为皇太女,最反对最不平剥夺了最多利益的人是谁?如果我没有回来,端木清又犯了死罪,我三哥无心政事,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是谁?”
“皇室最近的宗亲…”司徒睿突然闭上嘴巴,用一种不可思议又由心佩服的目光看着秋明月。
“我没有看错人,你的确具备做女王的潜质。”
秋明月不置可否,她这样做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当然,此刻她是不会告诉司徒睿的。既然都容不下她腹中的胎儿,那么她不介意为自己的孩子铺下一条血路。
帝京之中,一家客栈内,凤倾玥正站在窗前,身后小童无声靠近。
“公子,刚收到消息,今晚帝京有变数。”
凤倾玥并没有回身。
小童道:“皇太女设计端木皇同父异母的弟弟孝亲王叛变,动乱即将爆发。国师今夜却不知为何闭关。”
凤倾玥嘴角带了几分笑,“不成想,她竟想到如此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
“公主,咱们需要做什么?”
凤倾玥沉默了会儿,“继续探查消息,等孝亲王发动叛乱再说。”
“是。”
小童无声退了下去。
凤倾玥临窗看着夜空中一轮月色,嘴角笑意清欠。将皇室最后一支可继承皇位的血脉清除gān净,又趁国师闭关不便借力打力,让国师的人自相残杀,最后她再以皇太女之令下旨让章王带兵平乱,既除了后患还收回部分兵权,一举两得。
早知道她非一般女子可比,心思细腻内有乾坤沟壑。一双素手能批阅得了奏折也颠覆得了这江山天下。
等一切都落幕了,她顺理成章登基为帝大权在握,再没人敢挑衅。而她腹中胎儿,也可名正言顺的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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