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气色看起来尚好,看来七妹妹是杞人忧天了。”她似无意的瞥了眼秋明容。
秋明容脸色一白,“五姐,我…”
秋明月却已经搭上玉姨娘的脉搏,秋明容面色惊异。
“五姐,你会医术?”
秋明月唇边浅浅的笑,“不然你找我来gān嘛?”
秋明容立刻闭嘴,心有忐忑,猜测着自己这一招是否又错了?
秋明月已经收回手,给她盖好被子,淡淡道:“玉姨娘想必知道自己的身子吧。”
玉姨娘脸上笑意清淡,“是,妾身知道。”她静默了一会儿,似叹息似嘲讽。
“左右如了她的意,我才能安生。咳咳咳咳…”
“姨娘。”秋明容又是心惊又是心疼的看着她手中白色丝帕上咳出的鲜血,低叫了一声。秋明韵安静的坐在一边,眉目含愁,却是没有邱明荣光反应大。想必她时时伺候在侧,早已见怪不怪了吧。
秋明月却一直很淡定,“玉姨娘就这般忍耐着,想必自有其缘由吧。”
“咳咳咳…呵呵呵呵…”玉姨娘笑笑,“五小姐慧智玲珑,妾身怎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
秋明月冷眼看着她,“我只想知道,你和红萼什么关系?”她容色淡然,只是眸底却含了丝厉色。
玉姨娘低垂着眼轻咳两声,“红萼是谁?妾身并无见过。”
秋明月眉眼无波,只唇边泛着淡淡轻嘲。
“我身怀医术的事,便是我姨娘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只有红萼和绿鸢。红萼日日跟在我身边,断然没有机会背叛我。那么剩下的,就只有绿鸢。”她回过头来看着玉姨娘,微低着头,眼波流转如水。然在那清水之下,却有重重幽暗包围。
“绿鸢从小跟在我身边,衷心我自然是相信的。如果你不是跟她有特殊关系,她是绝无可能告诉你这个秘密的。”
玉姨娘抬头与她四目相对,缓缓笑了。
“明容,明韵,你们先出去。”她挥了挥手。
秋明容犹豫的看了秋明月一眼,才低头应了一声,然后带着秋明韵默默走了出去。
玉姨娘这才抬头看向秋明月,“五小姐对你身边的人,很有自信。”
秋明月从容淡笑,“玉姨娘不也同样吗?”她眼波一转,轻笑莹然。
“我来了这么久,却没有惊动到三婶子。这何尝不是玉姨娘安排得当的功劳?”
玉姨娘抬头,四目相对,而后各自一笑。
“明容总算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跟着五小姐,日后定不会吃亏。”
秋明月斜眼看了眼摆放在窗栏上的一盆牡丹盆栽。
“玉姨娘不知道吗?牡丹的美丽,是要展现在阳光下的。不然长久无人欣赏,它会黯然神伤而枯萎的。”
这便是以花喻人了。玉姨娘自然听得分明。她只眼角轻闪,唇边笑意不变。
“红萼是我远房侄女儿。”
秋明月回过头来,平静的目光带着一丝探寻和打量。
“红萼自小就跟在我身边。而你,却是远在京城。”她没有立即否认,可话中怀疑的态度,却是不言而喻。
玉姨娘低头轻咳一声,“红萼是沈老夫人安排在五小姐身边的吧?”这句话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秋明月神色微变,眸色带着冷光。
“何意?”
玉姨娘一笑,脸色更为苍白,眼神却炯炯有神。
“五小姐可知薛国侯夫人为何不在大小姐出嫁前与秋府联姻,而选在今日?”
秋明月眯了眯眸子,“你想说什么?”
玉姨娘低垂眼帘,笑意宛然而通透。
“大皇子背后的势力已经足够庞大,且老太爷向来不参与任何皇子争斗。便是薛国侯府与秋府联姻,也改变不了什么。更何况…”她顿了段,脸色更加苍白了。
“若真只是联姻,用得着世子亲自来吗?自古婚姻大事皆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薛国侯夫人铁了心让世子娶秋家的姑娘,秋家未出嫁的闺秀那么多,即便不是大夫人的女儿,也还有其他。不然,你以为昨日那一番变故,薛国侯夫人明明察觉有异,却没有任何动作。”
她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以五小姐的聪慧,怕是早就在怀疑了吧。”
秋明月脸色越发清冷,“若非今日,我从来不知道,原来真正的蒙尘之珠,却在这碧松苑里。玉姨娘,真是好生让我惊讶。”
玉姨娘向后靠了靠,神容越发清淡,如雾飘渺。
“五小姐智者尚未露分毫,妾身岂敢凌驾于上?”
秋明月定定看着她,“你知道什么?”她是怀疑薛雨华的目的,就凭他无缘无故就要娶自己一个庶女就够让自己怀疑了。还有那个凤倾璃,常常跑来找她,安知不是别有目的。 玉姨娘抿了抿唇,目光似那朝霞映月,璀璨中又不乏夜之幽深暗沉。
“五小姐可知前朝灭亡后,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
秋明月神色仍旧淡漠,“既是传说,就不足以取信于人。”她微微低头看着玉姨娘,唇边溢出一丝笑意,眸光泯灭。
“我以为,玉姨娘是通透之人,竟何时也信这些没有根据纯粹只是道听途说之言呢?”
“空xué来风,未必无因。”玉姨娘眼中笑意依旧,只眼底些微寒凉。
“何况这并非只是一个传说而已。”
秋明月抿唇,看着缠枝八宝香炉里香烟寥寥升起,她的眼眸也似那空茫浮云,虚虚幻幻。
“毕竟前朝睿贤皇后确实曾是天下首富。而从她和天圣帝离宫后,那巨额财产也就跟着失踪了。”
“后来就有那么一个传说,睿贤皇后将那富可敌国的财产藏到了一个秘密地方也就是所谓的宝藏之地。未免日后有不良用心之人妄动宝藏邪念。睿贤皇后将宝藏的地图一分为三,分别jiāo给不同之人,代代相传。”
“本朝开国太祖皇帝在倾国末年朝纲大乱的时候带兵攻入皇宫,却在末代皇后的凤栖宫中找到了一份地图。”
秋明月表qíng仍旧没有多大起伏,“没想到玉姨娘一个内宅妇人,竟连这些朝廷机密都知晓,实在让我大开眼界。”
玉姨娘笑意清清浅浅,“五小姐从容不迫,波澜不惊,亦让妾身自愧不如。”
秋明月低垂眼帘,唇畔却有丝丝讥讽。
“我很好奇,玉姨娘这般人才,就这样与人为妾,难道不觉得委屈?”
玉姨娘眸色黯然,“妾身卑贱之身,到得今日,已是万分荣幸。何谈委屈?”
这就是这个时代女人的悲哀!永远都不可以对礼教的束缚说不,永远都只知道顺从与依赖。
秋明月握了握手,“玉姨娘今日大费周章引我前来,不会就是与我聊天的吧?”
“当然不是。”玉姨娘笑了一下,眸光忽而亮了起来。
“五小姐可知,另外两份地图在哪儿?”
秋明月淡漠看着她,嘴角笑意浅浅。
“玉姨娘不会想要告诉我,秋府也有一份吧?”
玉姨娘却点头,“五小姐果然聪慧。”
秋明月脸色终于微微变了,凤眸现出一丝凌历来。
“玉姨娘久居后院内宅,也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吧?这等子虚乌有的妄言,玉姨娘还是切莫再提及半分。否则惹了大祸,不单是你,整个秋府都得跟着陪葬。自然了,也包括你的两个女儿。”
“五小姐用不着威胁我。”玉姨娘苍白的唇色含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已是将死之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至于明容和明韵…”她眼神微微飘过什么,轻轻道:“她们自有她们的命数,未来如何,是掌控在她们的手上。我一个手无缚jī之力的弱女子,又能改变什么?”
如此凉薄无qíng的话,居然是出自一个母亲之口?
秋明月不由得再次看了玉姨娘一眼,眸色微微深了几分。
“再说,有五小姐在,妾身相信,你会保护她们的。”
秋明月唇瓣笑意微冷,“她们生死,与我何gān?玉姨娘这话,未免太过自负了些。”
玉姨娘闻言不但没有生气,反倒是微微笑了笑。
“不是自负,而是五小姐你,如果想在这个大院里生存下去,就必须要有帮手。”
“帮手是需要,但是由我自己选择。”
玉姨娘深看了她一眼,“五小姐命格不凡,他日必将大富大贵。”
秋明月笑了一下,“玉姨娘何时改行做算命先生了?”
玉姨娘苦笑一声,秋明月眸光微转。
“玉姨娘似乎一心求死,就不怕七妹和八妹伤心?”
玉姨娘沉默了一会儿,语气轻飘。
“生死有命。我已经多活了那么多年,够了。”
秋明月柳眉上挑,眼尾微勾,红唇轻启。
“如果,我能治得好你呢?”
玉姨娘眼眸微转,笑意清然而空无。
“治得了身,治不了心,不治也罢。”她说着又咳嗽了两声,声声泣血。
秋明月冷眼看着,并未有所动作。
“五小姐。”玉姨娘脸色又苍白了一分,“侯府水深,秋家,入不得。”
“这话你应该对祖父说。”秋明月一脸漠然。
玉姨娘苍白着脸摇摇头,颤巍巍的抓住秋明月的手。
“五小姐,只有你能救秋家于水火之中。”
秋明月仍旧不为所动,“玉姨娘言重,我不过一个小小女子,何堪大任?”她眸光流动如水,款款带笑。
“更何况,我看母亲很是仰望侯府泼天富贵呢,我这个做女儿的,又岂能违逆?”
玉姨娘凄婉的摇头,“秋府藏有藏宝图一事或许早已不是秘密了,我猜薛国侯府早已闻听了风声。那薛国侯夫人并非简单的女人,若只是单纯的政治联姻,这京城贵族数不胜数,便是几位公侯府也比秋家一门儒生qiáng过许多。”
秋明月仍旧一脸平淡,“既是秘密,你又是如何知晓?”
玉姨娘一噎,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满脸呆愣神色迷茫,似有难言之隐。
秋明月凑过去,“姨娘,你似乎…知道得太多,也关心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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