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想念小姐和小皇子小公主了嘛,也可以理解。”红萼笑得眉眼弯弯,“从大梁到大昭,只要中途没有阻拦,一个月刚好可以到达,小姐不用担心。”
“我担心做什么?”沈青萱嘴角一勾,“他要是敢纳妾,我就休了他然后选皇夫。”
红萼和绿鸢捂唇低笑,“小姐这是知道世子对你一心一意,不会对娶别的女人的,才敢这么说吧?”
跟着沈青萱久了,两个丫鬟也知道她平时没什么脾气,红萼更是开起玩笑来。
沈青萱倒是不生气,“你说得对,我要是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就不去找他了。”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孩子,眉眼一片温柔。
“他离开后绾儿晚上总要哭闹好一会儿才睡,哎,我这个做母亲的拼死拼活把他们生下来,到头来还不如陪了他们不足半个月的父亲。”
绿鸢道:“小姐和世子团聚了,小公主和小皇子也能天天在父母身边,才是最高兴的。”
“是啊。”
沈青萱脸上扬起恍惚的笑,“孩子离不开母亲,也离不开父亲。当初决定要将他们生下来,或许我潜意识就没想过会恨他一辈子。”
两个丫鬟都不说话了。
而此刻大昭荣亲王府桐君阁内,凤倾璃正站在二楼负手而立,看着大梁的方向,若有所思。背后有脚步声靠近,他知道是谁,没回头。
“你好像天天都很闲。”
那人微笑,声音依旧清雅如莲。
“一个天天等死的人,想不闲都难。”
凤倾璃身形一僵,侧头看他。但见他白衣如雪,身子如竹,面色清淡如水而眉目温润如玉,似乎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他都不会有一点变化。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无论是风度还是神态,似上帝倾心雕刻的jīng致玉雕,永远完美无缺。
“柏云。”
他沉吟一会儿,低低道:“一定会有办法的。”
凤倾玥淡淡的笑笑,眉目间一片从容淡定,丝毫没有即将赴死的恐惧和害怕。
“任何得到都是需要代价的。”他含笑的眸子依旧艳艳其华,并没有因这世间最丑陋最肮脏的诅咒而淡去几分华光潋滟。
“这些年,我用我所有的努力来与我即将失去的一切等同。你没有让我失望,所以,我想,还是值得的。”
凤倾璃心里却越发不是滋味,“你不能这么悲观,华家并非只有你一个人。还有瑶瑶,小弦…”
凤倾玥默了默,眼睫低垂,在眼眶下打下一片yīn影,似折翼的蝴蝶忽然坠落尘埃,再也承受不了冬末的寒凉,随即他又浅浅的笑了起来。
“我从不信神佛鬼灵,这么多年来我拼尽全力的和命运抗衡,然而到头来发现那不过只是一个笑话。如果我还有时间,我还是不会认输。但是我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与机会了…”他低低的叹息,似缭绕的晨雾,又似huáng昏淡薄的云,笼罩在yīn影里,让人忽生愁云惨淡之感。
“他们有他们的人生,我不该gān涉。琴姨说得对,世间因果轮回,报应不慡。”
“可你们…是无辜的。”
凤倾璃脸色复杂,“有错的,该是大昭的先祖,不该由华家的人来承担这些罪孽。”
凤倾玥半迷了眼睛,似笑似叹息又似释然道:“至少,我能在最后知道了无数华家子孙到死都不知道的真相。花神皇后所下的诅咒,是要让凤家世代都要欠华家的。她所诅咒的不是生命不是罪孽,而是丑陋的人心。被权利和yù望蒙蔽的,这世上最肮脏的人心。”
凤倾璃不说话,神qíng似冷又似痛。
“阿璃。”
凤倾玥忽然开口,似乎挣扎斟酌许久,有些艰难又努力平静道:“我要走了。”
凤倾璃浑身一震,“为什么?”
话一出口他又觉得这句话问得有些多余,只是心里缭绕的悲和痛却似烟云笼聚不散,揪着心一阵阵的疼痛。
“这里已经没有我存在的必要了。”
他淡淡回答,眼神似看向远方,又似近在眼前。他向来很少认真注视一个人,即便是就站在他面前,他也未必会看在眼里。大多是的时候,他的眼底一片空无和渺茫。然而一旦映上了某个人的身影,便会深刻进内心深处,永远无法抹去。
凤倾璃不说话,只眼神再次涌现出复杂。
“你…她快回来了。”
他不知道为何要提起她,只是心里忽然涌现出铺天盖地的愧疚让他呼吸有些滞闷。她就要回来了,柏云至少也应该见见她再走。
“嗯,我知道。”
凤倾玥迎着风,淡淡的笑了笑,眼神难得的柔和。
“你…不想见她吗?”
凤倾璃说出这话似乎有些艰难。
“不用了。”
凤倾玥没有看他,眼神仍旧凝定若渊,寂静如水。
“有些相遇和邂逅是错误,因为未知才美好而深刻。我已经错了那么久,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
凤倾璃如鲠在喉,忽然别开了脸去。
“五皇叔怎么办?还有瑶瑶,小弦…”
“我来的时候已经很父王说过了。”
凤倾玥顿了顿,“瑶瑶…”他眼睫垂下,低低道:“我想,她会善待瑶瑶的。至于小弦,他自然要继承镇南王府。等到合适的年龄,娶妻生子。我相信华家的诅咒不会永生不息,只是现在还到契机而已。”
凤倾璃不说话。
凤倾玥又笑了笑,回过头来看他,似有些无奈。
“用选秀bī她回来,也亏得你做得出来。”他摇摇头,“就不怕她生气?”
“生气就生气。”凤倾璃道:“她就是生气对我发怒不也得走到我面前来不是?总比现在距离我万里之遥好。”
凤倾玥默了默,然后又低低的笑。
“我倒是真没想到,她会改国号。”
“其实你想问的应该是…”凤倾璃定定的看着他如玉的侧脸,低沉道:“她为何会改名字吧?或许你很早就在怀疑了,只是觉得太过匪夷所思,所以不敢肯定而已。你今天来,是向我求得最后一个答案吗?”
凤倾玥站得笔直,眼神静寂的看向远方,似染上了晨曦的白雾,又似夕阳满天霞彩,说不出的风采绝艳。
“或许…”
他低低的吐出两个字,有些疲倦又有些自嘲。
“其实本也没有什么意义。只是觉得,当初她留下的那个名字,应该不是临时想到的。只是有些不明白…”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凤倾璃忽然打断他。
凤倾玥身子一僵,迟疑而艰难的回头,眼神难得的奇异中微显震惊,然后又渐渐浮上了然。
“难怪…”
凤倾璃想了想,还是将沈青萱的来历告诉了凤倾玥。
“这是她亲口告诉我的,不止是她,前朝那两位开国皇后跟她也是来自同一个世界。师父…知道她的来历。”
凤倾玥淡漠的眼神忽然咋现凌厉,似闪电劈开天际,亮得bī人而森寒。
“是他做的?”
声音依旧平静,然而却夹杂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冰冷和煞气。
“我只是怀疑。”
凤倾璃也背着手,眼神茫然中微现复杂深邃。
“太多巧合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就不再是巧合,而是yīn谋。当初我们怀疑他分别收我们为徒的时候不也知道他别有居心吗?我只是没想到,原来他早就在我们未曾察觉且永远都无法想到的qíng况下安排了那样一个意外。燕居临死的时候,说了一些话。”
凤倾玥凝眸看他。
“他真正的目的是她?”
“嗯。”
凤倾璃嗤笑一声,“那么多年,也亏得他坚持得下来。”
凤倾玥向来温润的脸罩上一层寒霜,眼神清冷似月。
“他还想做什么?”
凤倾璃笑,似乎嘲讽又似乎自嘲。
“还能做什么?不过为了一个女人而已。”
凤倾玥心思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沉默一会儿,道:“既然如此,我更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柏云。”凤倾璃仔细斟酌了好一会儿,才道:“或许,他有办法。”
凤倾玥眼中难得的升起讥诮,“当年他同样有办法治好你的腿,可他并没有没有那么做?他如果真的那么好心,华家百年来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死在那个诅咒之下。”
他淡淡转身,眉目一片清傲之色。
“罢了,我本就没奢望过。”
“可以的。”凤倾璃抓着栏杆,“至少可以试一试。”
凤倾玥似笑非笑,眼神依旧凉薄。
“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是你,还是她?”
“不。”
凤倾璃摇头,“我说过,他只是为了一个女人而已。”顿了顿,他眼神忽然变得深邃。“他想见睿贤皇后。”
凤倾玥怔了一下,似有些诧异。
“睿贤皇后,不是已经仙逝六百多年了吗?”
“可他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凤倾璃紧抿着唇,“这是燕居临死前说的,和我们之前猜测的一样。宝藏,其实是睿贤皇后的墓xué。只不过那个地方太隐秘,以至于连他也找不到。如今三幅藏宝图以及钥匙都在我这儿,只要找到了那个地方,打开了墓xué,就可以找到宝藏。”
凤倾玥眯了眯眼,眼神里某种光色和彩霞jiāo错而过,斑斑琉璃。
“为了见那个女子一面么?”他似乎在自喃自语,忽然道:“和她有关?”
“应该是的。”凤倾璃目光看向远方,“不然他不会动用禁术将她从异世招来,睿贤皇后和神英皇后本身就具备超乎于这个时代的传奇色彩。也或许,只有来自那个世界的人,才能真正找到所谓的宝藏。”
他叹息一声,“你说他遁入空门六百多年都无法忘记的女人,究竟是如何的绝代红颜?我倒是真有几分好奇。”
凤倾玥低头,静静的笑了笑。
“qíng爱之事,谁能说得清呢?”他抬头轻叹一声,“见到了又如何?人都死了,有什么意义?”
他摇摇头,然后似想到了什么,问:“你就打算把凤倾翔和凤倾宇这么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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