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脸色嘲讽,不凉不热道:“大哥日日忧心朝事,难免疏忽内宅,这有什么奇怪的?”
大夫人脸色更沉了,却又听得三夫人在一旁埋怨三老爷。
“你自己不也是没抱过明锦?”
三老爷瞥了她一眼,有些不悦。三夫人立即就怕怕的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秋明月嘴角似笑非笑。三夫人果然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一句看似抱怨的话,倒是解了大夫人的围。大夫人纵然是不会感激,日后好歹也不会太过为难。而她这番怯懦卑微的姿态,又一向早就深入人心。近来因为玉姨娘之死,多说是三夫人所害的谣言也会因她今日卑怯之举而不攻自破。
呵,这三夫人真是个妙人儿。那日若非她亲眼所见,只怕也会被这个女人所迷惑。
二夫人倒是看了眼三夫人,眼中轻嘲迭起。
薛国侯夫人抱着微姐儿,笑道:“男人哪里会抱什么孩子?便是有时间,咱们也得担着心呢。”
她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来打圆场。
老太君也微微笑道:“可不是嘛。”她侧过头对老太爷道:“当年卿哥儿出生的时候,你不也是不敢抱?”
老太爷也不扭捏,却是转了话题对上官陌尘道:“今儿下朝的时候我碰到中山伯。听说陌尘准备参加这次的chūn闱?”
上官陌尘谦虚的笑笑,“晚生愚钝,但不想就此享誉家族荣耀,默默无闻。也就侥幸试一试。”
老太爷扶须点点头,眼中满是赞赏。
“男子汉大丈夫,确实不该坐享其成。若是腹有才华,更不该默默终老。”这话意有所指,却是指毫无建树的三老爷。
三老爷闻言脸色囧了囧,却不知如何自处。
上官陌尘温和一笑,“人各有志,陌尘也不过闲来无事罢了,当不得祖父如此夸赞。”他顿了顿,又道:“人生百年,若能朝朝暮暮闲谈赋诗,安于终老,也是常人不得及之幸。”
三老爷一听这话眼睛就亮了,“上官姑爷这话说得对。人生短暂,该行乐之时自当及时行乐,何必天天忧国忧民?平白给自己找麻烦不是?”
上官陌尘顿时脸色有些尴尬。他刚才说那番话其实是表述一种人生态度。不求功名利禄,只图飘逸洒脱,却也并非三老爷说的那样人生尽欢便是指酒色。这样一来,他倒是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老太爷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瞪了三老爷一眼。
“你倒是偷闲,整日里也没见你人影,今天怎么出来了?”
“这不是大侄女儿回来了吗?母亲让人…”三老爷话说到一半突觉不对,回头见老太爷面色愠怒。他立时觉醒,方才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话,吓得脸色都白了,也不敢再造次。
老太爷终是不想当着薛国侯夫人和上官陌尘的面给三老爷没脸子,只轻哼了一声,没再继续。
上官陌尘到底是个有心的人儿,很快就岔开了话题。
“家父常赞祖父才学风裕,时时叮嘱陌尘请教于下。只恐小子愚钝,还望祖父莫要见笑才是。”
老太爷闻言又是扶须一笑,“年轻人好学是好事,也莫要自谦…”老太爷还要待说下去,老太君却道:“今日是明霞回家省亲的日子,你们男人若要论公事,便去书房,没的在这儿打扰我们重聚。”
老太爷一愣,有些不自在的笑笑。
“懒得今日咱们聚在一起,就莫谈那些事吧。”
老太君这才笑道:“我瞧着天色也不早了,传膳吧。”
老太爷点头,似又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对薛国侯夫人道:“雨华贤侄呢,怎不见他?”
秋明玉眸色一亮,带着几分期待。
薛国侯夫人眼眸微闪,笑道:“他今儿个出去会友去了。”
老太爷点点头,“多jiāo朋友是好事。”
薛国侯夫人但笑不语。
老太爷又看了眼四座,道:“明轩和明瑞呢?”
秋明月一顿,想着这个时候明瑞早该下堂了啊,怎不见来寿安院请安?她低着头,语气有几分不确定。
“明瑞许是今日在书院里些许逗留了吧。”
大夫人皱了皱眉,看了秋明月一眼。
“书院每日午时之前必定下堂,今日明瑞怎的还没有来?派人去催促了吗?”
玳瑁在身后福身道:“回夫人的话,已经派人去了。书院的人说,夫子过几日要回老家一趟,这几日的功课便频繁了些。不过照理说,大少爷和五少爷也该回来了啊。怎么却…”
秋明月心中咯噔一声,明瑞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才刚这样想着,外面就有人急急来报。
“不好了,不好了。老太爷,老太君,五少爷出事儿了…”
“什么!”秋明月猛地站起来,三两步走到跪在地上的小厮面前。
“说清楚,五少爷出什么事儿了?”她神色凌厉,语气冷漠,说话间眼角余光一瞥,果然便见到薛国侯夫人嘴角微微上扬。她心底一沉,暗道不好。
一屋子人都震惊了,老太爷尚且沉稳,老太君就没那么冷静了。
“你快说啊,到底出什么事了?”
那小厮惶恐抬头,颤巍巍的禀报道:“大少爷和五少爷回来的时候,马儿失蹄,竟发疯似的狂奔,眼看就奔到郊外去了…”
二夫人迅猛站起来,目光如刀。
“那大少爷呢?”
“大少爷没有与五少爷同坐一车,是以安好。”
二夫人微微松了口气,眸光似无意的瞥了大夫人及薛国侯夫人一眼。
秋明月则眼前一黑,差点晕倒在地。一只有力的臂膀扶住她,耳畔响起温和关切的嗓音。
“五妹妹当心。”
是上官陌尘。
秋明月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也不回头,挣开了上官陌尘,是以错过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老太君大老爷早就冲了下来,急急吩咐道:“快来人,去郊外…”老太君好歹只是一个深闺妇人,再怎么冷静,此时不禁也有几分慌乱了起来。
“是是是。”那小厮连忙磕头准备离去,却被秋明月一声轻喝。
“站住!”
那小厮一愣,回过头来不解的看着她。
老太君蹙眉,“明月?”
大老爷也皱眉,“明月,你这是为何?”
大夫人冷笑一声,“那可是你亲弟弟,你也漠不关心?”
唯有老太爷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秋明月,眸底有淡淡赞赏。
秋明月深吸一口气,不管身后众人讥嘲讽刺的表qíng,对着那小厮道:“马儿为何会癫狂?同时出门,为何出去的时候就没好好检查?为何大少爷的马车安然无恙,而五少爷的马儿却莫名癫狂?”她声音清冽,一句比一句寒冷。
“五少爷的马车出事儿,你却安然无恙的回来,岂非护主不利?”她眸光瞬间清寒如刀,声声入耳。
“见死不救、背主求荣,活该杖毙。”她不等那小厮回过神来,清冷吩咐。
“来人,拖下去,严刑拷问。我今日倒是要看看,他的狗胆子究竟大到何种程度?”
她一连番的bī问外加施令连贯果断,毫不拖泥带水,在众人还未从她突然的凌厉之中回过身来,门外就有下人立刻领命而来,将那小厮拖了出去。
那小厮此时才惊慌出声,众人也回过神来,大夫人刚要斥责。却见秋明月回过头来,目光森寒,语气如寒冬腊月,冰封万里。大夫人被她眼里的冷意给惊得心神一跳,竟不自觉的躲开了去。
秋明月冷笑,“今日这事儿谁要是敢乱嚼舌根让沈姨娘知道,我就割了他的舌头。”
薛国侯夫人这时候抱着孩子站起来,“五姑娘,我知道你担心五少爷安危。不过此刻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眼下最重要的是寻找五少爷下落。”
老太君也点头,“是啊明月,眼下最重要的明瑞的安全啊。”
秋明月眸光依旧清寒,嘴角一缕嘲讽。
“若是意外,此时自当以安危为重。秋府若有人出行,马车势必严格检查。若马儿有异,早该发现,又何必等到人已经出事儿了才发觉?若此事真是人为,祖母以为,躲得过一次,还躲得过第二次第三次吗?对方既是有心谋害明瑞,又岂会善罢甘休。今日若不查清事qíng真相,只怕日后我与明瑞都好日日自危了。”
老太君这才觉出了事qíng的眼中xing,不由得心神震动。她刚才一时着急,倒是未曾想到这么多。如今经秋明月一番分析,她心头不禁又惊又怒。既震惊于那背后之人的残狠,又震惊于秋明月不过一个十三岁的少女,竟有如此透彻的dòng察力和冷静。这份心智,让她这个历经半生风云的人都不禁佩服,也惊骇。
秋明月不管众人心中此时如何想法,继续吩咐,“来人,去马jiao查探可有异样,将今日分配马车的人一并找来,严加看守。若不从,就直接打。”她没错过薛国侯夫人眼底一闪而过的慌张和yīn狠,心中冷笑。她处处忍让,换来的却是人家的得寸进尺。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再有所顾忌?既然她们想把事qíng闹大,那自己就奉陪到底。她倒是要看看,到底谁笑到最后。
上官陌尘眼神震动,为这一刻这个十三岁的少女眼中森冷的寒意以及无奈的悲凉心疼而心颤。
“对,一定要查。”一直未曾说话的老太爷此时发话了,他站起来,声音淡漠透着一股子严厉。背着手,对大老爷道:“你身为刑部尚书,审问犯人一事,你该比我在行。”
大老爷此时也回过神来,点点头,眼神冰冷。
“这事儿的确要查清楚…”
薛国侯夫人打断大老爷道:“妹夫,即便要查,现在也该以五少爷xing命为重吧。”
秋明月回头,目光冷嘲又森凉。
“马儿既是癫狂,便是我们现在赶去,也于事无补。反倒是让那幕后之人毁去证据,逃之夭夭。若真有人要在秋家内部生事,不趁此机会找出真凶,日后秋府上上下下怕是要糙木皆兵了。”
“五小姐言重了,我看此事实为巧合,倒…”
秋明月忽而话音一转,“这是我秋家家事,姨母为何处处阻拦祖父与父亲查找真凶?”
薛国侯夫人一愣,眼底带着愤怒。大夫人立即怒道:“放肆,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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