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兰侧妃跪在公子面前,苦苦哀求公子不要赶她走,只要可以留在公子身边,即便是为奴为婢她都心甘qíng愿,无怨无悔。
但是一直温润儒雅笑意温和的公子,那天却冷静而冷漠的拒绝了兰侧妃。任兰侧妃跪着哭求,公子依旧不为所动,一去不回头。
“看她?”
轩辕逸忽然淡淡的笑了起来,笑意如水而眼神寂寞悲凉。
“凤倾璃大抵又要打翻醋坛子了,罢了。知道她安好就行了,何必再去打扰她?”
书童默然。
轩辕逸又浅浅一笑,“女儿吗?也不知道长得像谁?”又摇摇头,叹道:“他们两个孩子,必定是龙章凤姿粉雕玉琢的。有机会,我还真想去看一看。”
“小风。”
他唤道。
“是,公子。”
叫小风的书童立即应了声。
轩辕逸站起来,整了整衣冠,又看了看天色。
“走吧。”
“嗯。”
小风将茶钱放到桌子上,追上去,问:“公子,我们现在去哪儿?”
“进城,找个客栈住下来。”顿了顿,又道:“听说容烨最近也到了这个小城?”
“是的公子。”小风眼神熠熠,对有着天下第一公子之称的容烨很是敬佩,“容公子消失了一年,近来忽然又复出了。哦对了,刚收到消息,据说这小城里最近有些不太平。好像有采花贼横行,容公子应该就是为这事儿来的。”
“采花贼?”轩辕逸眼神闪了闪,忽然又露出笑意。“我看最大的采花贼应该是他才是。”
“啊?”
轩辕逸眉眼弯弯,“容烨风流天下皆知,但凡是他看中的女子,就没有不主动对他投怀送抱的。说起来,倒也不用他亲自去采。”
“可是…”小风犹豫着,嘟囔道:“容公子不是喜欢…”
他不说话了,容烨的身份其实知道的人不是很多。那年肖太后寿宴上,太过混乱,但是有些秘密还是一律潜规则的禁言了。况且即便有传言,也远远传不到这边境小城来。但是跟着轩辕逸多年的他,却还是知道的。凤倾玥就是容烨,他和公子一样,都对当今的皇后qíng有独钟,痴心不悔。他没见过那个女子,但是如果能令这天下最优秀的几个男子如此倾心从此眼中再无他人的女子,想必非同一般。
不过想来也是,这世上有几个女子能上朝堂坐龙椅平叛乱杀叛贼,有谁能在四面楚歌的qíng况下还能安然诞下腹中子?又有几个女子能倾国相送只为换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
轩辕逸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有些飘渺和淡淡的萧索。
“我也许久没见他了,兴许这次还能碰上。”他低眉淡淡的笑,“我倒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采花贼,竟然劳动他亲自动手。”
小风嘻嘻笑道:“容公子仁义天下,爱打抱不平,见到有采花贼迫害良家妇女,自然要拔刀相助,惩处祸害。”
“他不祸害人就不错了。”轩辕逸以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眼波流转如chūn水dàng漾。“他若是解决了那个什么采花贼,估计那些被采了花的女子都非他不嫁了。”
小风觉得,公子好无良。
夜幕初降,在城内找到个客栈住了下来。轩辕逸大抵是觉得无论之前在秋府,还是那几年在轩辕国,都过得太累。这如今卸下了所有包袱和责任,轻轻松松游dàng江湖,当真是惬意自在啊。大战后没多久,其实他回了趟轩辕皇宫,母后早就毒入肺腑,药石无救了。
轩辕国不存在了,母后一生的雍容和富贵也dàng然无存了,还活着gān什么?不如一死了之。
今夜月色极好,星辰灿烂如银河之光。
轩辕逸站在窗前,看着阶下青石玉阶,庭前有牡丹亭亭绽放,散发出的香味令人心神迷醉,不知今夕是何夕。
“小风。”
他忽然开口。
刚收拾好chuáng铺的小风闻言立即走过来,“公子。”
“文玉如何了?”
从前在轩辕,也就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对他来说稍微有些不一样。
小风奇怪的看着他,“公子,您忘记了,公主哦不,小姐已经在去年秋天就嫁给了大越烈王薛雨华,成为烈王妃了。”
“这我知道。”轩辕逸淡淡道:“我问的是,她现在在烈王府如何?有没有人欺负她?”
小风想了想,道:“小姐嫁过去以后,最开始挺不开心的,而烈王虽然对他无意,却也是礼遇有加。烈王自从被封王成亲以后,就独自辟了府邸。他也没有侧妃小妾,烈王府只有小姐一个女主人,没人欺负小姐,公子您就放心吧。”
“我不担心别人欺负她,我就担心她任xing胡闹。”轩辕逸叹了一声,仰头看月,摇摇头道:“她一心惦记着容烨,如今嫁人了,如果还不收敛的话,薛雨华再好的耐xing也给磨光了。本就对她无意,日后只怕更加冷落她了。”
提起这个小妹,他颇有些无奈和头痛。
“文玉那个xing子还是太过桀骜了些,如今轩辕国已经不存在了,她也不再是什么公主了。虽然当初我主动递上降书,轩辕皇族降服大越,不算是战俘。她和薛雨华的婚事,也因此没有毁约。但是她若还这般骄矜胡闹,以后就算人家冷落她,也是她自取其rǔ无人可救了。”
“那公子…”小风皱眉道:“您要帮小姐吗?”
“不了。”轩辕逸摇摇头,“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我不便去打扰她。不过若让她吃些苦头,能成熟一些也不错。”
薛雨华一心痴恋明月,文玉那个xing子,只怕难以让他回心转意。早就告诉她容烨那个人深不可测不可捉摸,她非不听。如今人家都走了,连京城都不回,她也嫁人了,还对人家恋恋不忘。不过幸好容烨没有再回去,不然以文玉的xing子,若是听到消息,铁定不管不顾的追了去。那个时候,就算薛雨华想给她留面子,只怕也留不住了。
“罢了,由着她去吧。”轩辕逸揉了揉眉心,问:“那采花贼何时出现?”
“哦,公子。”小风立即道:“属下方才已经打听过了,那采花贼每个月初一和十五子时出现,今天刚好十五。到子时的时候,大约就会出现了。”
轩辕逸点点头,又问:“容烨呢?还没出现吗?”
“没收到消息。”小风先是摇摇头,后又笑道:“公子,容公子那个人,神出鬼没的,谁也不了解他的行踪。说不定他早就来了,潜藏在某个角落,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轩辕逸点点头,“他这人做事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一旦脱去凤倾璃的高洁外衣,骨子里还是一个潇洒的江湖客。不过他向来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自从他离开后,多少人找他。他若明目张胆的出现在这里,就不怕bào露行踪?”
小风也皱了皱眉,“公子,属下愚钝,不知公子此话何意?”
轩辕逸低着头思索了会儿,须臾又笑了笑,眼神隐匿在黑夜里,多了些看不进道不明的东西。
“罢了,我只是觉得奇怪而已。或许,他只是心血来cháo也说不定。”
小风总觉得,公子这话有些意味不明。但是公子在他眼里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公子说的话就是正确的,他不能有半点怀疑,否则就是对公子智商的侮rǔ。所以他只是点了点头,“时间还早,公子先休息一会儿吧,属下先告退了。”
轩辕逸没有理会他,而是站在窗前,仰头望月,神色几分凝重。
这次来到这个小城,并不是一时心血来cháo。有些事qíng,或许他该仔细调查调查。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色越来越沉。轩辕逸一直站在窗前,似已经凝固成了玉雕。这时候,忽然一阵狂猛的风chuī来,他目光一缩,有打更声起。
子时到。
忽有黑影从远处屋檐上掠过,那身影很快,快如鬼魅,几乎眨眼就散。
他微微挑眉,这世上有这等轻功之人,可不多。想了想,他身子一闪,掠了出去,无声无息的跟在那黑影身后。那黑衣人武功很高,他要小心的跟着,还得隐藏住自己的气息,倒是有些吃力。
过了一会儿,那黑衣人停在一座府邸前,似乎顿了顿。有那么片刻,轩辕逸以为他发现了自己。不过下一瞬,那黑衣人就凌空跃了进去。很熟练的在院子中穿梭,很快就来到一座清雅的小院,一看就是女子的闺阁。
一来就直奔这个院子, 看来这采花贼早就打探好了目标啊。
轩辕逸落在屋顶上,不动。冷眼看着那采花贼就这么明目张胆的破窗而入,隐约听到一声低呼,似乎是受了惊吓慌乱之中想要叫人,然而又突然消失,似乎被人给堵住了。
他笑笑,手里一颗碎石正准备击向墙壁,这样就能惊动这府里的人。不过刚要出手,他忽然又顿住。握了握手心,稍刻,指fèng间灰烬随风飘散在空气里。
黑衣人出来了,手里抱着一个女子。朦胧的月色下,可看清那女子还穿着宽大白色睡袍,外面一件huáng锦缎披风随意的穿在身上,看来是见到有人闯入,心急之下才穿上的。如今被那黑衣人抱着,披风松懈,隐约露出颈部一抹白皙的肌肤,锁骨jīng致如玉。再延伸上去,女子容颜姣好肌肤如玉,黛眉凝脂唇线嫣红。此刻紧紧闭着眼睛,任由那黑衣人抱着,浑身的力气早已消散。
轩辕逸正准备追上去,忽然听得耳边一声风声掠过,隐约带着几分笑意。
“哟呵,挺猖狂的,本公子眼前,也敢行这jī鸣狗娼之事,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轩辕逸眼神一闪,望向声音的来源处。一个黑衣人懒散的倚在远处树枝上,那树枝似乎不堪承受他身体的重量,微微有些倾轧,却始终没有断裂。一截黑袍洒下,掺杂着金丝银线,在月色下闪闪发亮。
那人身影修长而身姿飘逸,斑斑树叶垂下来,遮住了他的容颜,隐约也可看见有银色的面具一闪。
他声音邪魅而漫不经心,却又透露出几分莫可比拟的自负和桀骜。
容烨!
天下有这般风姿这般气度这般武功的人,除了他在无第二人。
轩辕逸忽然就不动了,沉浸在暗夜里的容颜隐约几分笑意。还以为这个人今夜不出现了呢。还好,不枉他等了这么久。
“许久不出江湖了,好像许多人都忘记我了,连你这宵小之辈竟然都敢在本公子面前如此猖獗。哎,看来本公子得复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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