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岁之后,凤媛的生活突然大变了样,父亲病逝,家里的公司倒闭,亲友逼债,未婚夫分手,好友反目……所有狗血的桥段都出现了,她反而记不起最委屈的事情了,就连大姨妈仿佛都没之前那么疼了,不然她如何还能手泡在冷水里洗衣服。
凤媛开始明白,生活中不是没有风雨,而是有人替你遮风挡雨。现在,为她撑起一片天的男人倒下了,风风雨雨全刮进来了。
灵堂设在一处山间别墅正厅,凤媛父亲平时最喜欢这里的风景,在闲暇之余常带着家人过来小住。
守灵的没几个人,除了凤媛和已有明显老态的母亲外,就只有家里的保姆和几个跟着凤媛父亲打拼的老员工了。凤父在改革开放初期,响应国家号召下海经商,从做空调配件发家,之后相继涉足民爆化工、有色金属、新能源新材料、基础教育、生态农业等领域,把企业做强做大。
2009年,实体制造业已经式微,房地产和金融成为快速发展的新贵。凤父固守老企业家们实业兴国的精神,没有搭房产和金融的顺风车,导致企业效益连年下滑。
2013年,凤氏企业因在制造业领域中扩张过速出现庞大的债务危机,通过“债转股”以及大规模出售资产等措施才暂时补住了窟窿。与此同时,企业开始巨额亏损,不开工亏损,开工亏的更多。
2015年5月,凤氏企业清算资产,宣布倒闭。
死寂的山间,突然传来杂沓的脚步声。
凤媛扭头,见叔伯姑等一群亲戚气势汹汹地赶过来。
人未到前,声已先来。大腹便便的大伯高声嚷道:“怎么把灵堂设在了这里,谁做的决定?这套别墅是要出售的,已经找好买家。现在买家知道这里停灵,非常不高兴,说是晦气不肯买了!”
一众亲戚炸开了锅,“停哪里不好非得停这里,设过灵堂的别墅谁还想买?卖不出去如何还债?月娥真是一点都不识大体了。”
大伯气愤地停在凤媛母亲面前,“月娥你说说现在怎么办?老二不在了,你家困难,我们都想着帮衬,已联系好房子车子的买主,折现了好把外面的债务清掉。现在一停灵,别墅卖不掉了,拿什么还债?”
凤媛母亲是个夫唱妇随的小女人,平时只负责把家里打理好,外面的事情全都由凤媛父亲应付。如今所有亲戚劈头盖脸来质问她,她如何回答得上来,只是眼泪直掉。
三叔抽了一支烟,指了指设置的牌位、香案、蜡烛等,叹道:“哭也没什么用,现在就搬走吧。我和大哥再跟对方商量一下,折价卖出去算了。”
众亲戚向前就要搬香案抬灵柩。
凤媛忽地站起来,绕过灵堂,从厨房中拎了把明晃晃的剔骨尖刀,踢开蜂拥的众人,挺挺地站在灵柩前,怒道:“今天谁敢动我爸,我就捅死他!”
众亲戚吓住了。
“你这丫头就知道意气用事。”三叔把烟丢了,用脚尖踩熄,“你今天拿把刀子吓走我们,明天你能用刀子吓走逼债的人吗?”
凤媛眼圈又红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媛媛你也是国内国外念过书的人,这点道理总该懂吧?你家里困难,那些半年没拿到工资的员工就不家里困难,那些借钱给你爸救急的人就不困难?你们家出了一条人命,就想别人也跟你们一样闹出人命?”
眼里的泪汹涌而出,凤媛手里的尖刀掉在了地上,撞击出一阵刺耳的响动。
三叔摆了摆手,“抬了吧。”
父亲的灵柩抬到了一个长着蜘蛛网的老家房子里。凤媛守在冰冷的灵前,听着蜡烛燃烧的哔剥声,渐渐明白,有些东西就算拼了命也不一定能守住。
父亲落葬之后,她病倒了,整个人瘦了一圈,两颊的婴儿肥已消失殆尽,五官凸显,轮廓格外凌厉。当她回到公司时,房菲差点没认出她来。
谢麟叫了她到办公室,言谈间不似之前那么亲和。
凤媛能想到原因,她入职之后一直不在状态,没做出什么成绩,不久前又请了长假处理父亲的事情,现在已是五月底,六月中旬公司项目币就要上线,她负责的运营工作却还未展开。老板自然不高兴。
谢麟没有看她,一边敲着电脑打字,一边道:“叔叔的事情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
“接下来的运营计划想好了吗?”
她自然没有想好。父亲倒下了,母亲又只会哭哭啼啼,她只好撑起整个家,先是签字变卖了车房,卖了车间里的制造机械和一应器具等,又在叔伯的催逼下把工厂地皮卖给了地产开发商。父亲用命守护的企业,在他离开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被卖了个精光。
夜深人静时,凤媛想,如果父亲地下有知,是不是要把她骂个狗血淋头。她倒希望父亲能骂她,可惜已经没有机会了。
凤媛忙着处理家里的事情,又沉浸在失去父亲的沉重悲痛中,没有把心思放在新工作上。重新上班第一天,老板张口要运营计划,她哪里拿得出来?
但这时的凤媛已经不是当初在温室中的凤媛。于是,她笑了一下,答道:“运营计划想得差不多了,只是还需要整理完善一下。谢总,明天上午我把下半年度的计划和阶段性的执行方案发到你邮箱,你看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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