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阳光洒满整个屋子,客厅半开的窗户被擦得一尘不染,每一块玻璃都亮晶晶的闪着光,清晰地映出窗外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桑娆抱着刚买来的西瓜静静站在窗户边上,直到屋子里的阮北宁扶着门框站起来,才迅速背过身躲到墙后。
沉甸甸的西瓜被随手放在脚边,往前滚了半圈就稳稳停下来,她抱着膝盖蹲在屋檐下,眼眶被额前的碎发刺得生疼。
她一向伶俐通透,长了副水晶肚肠,听得这一段,再没有什么不明白的,低着头,从肺腑深处叹出一口气。
今年的夏天,实在太难熬了。
口袋里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是萧倦发来的消息:跟北宁说一声,我今天也有事,中午不回去吃饭了。
桑娆吸吸鼻子,飞快打了一行字,犹豫片刻,又一个字一个字删除掉,最后只回了一个“OK”的表情。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下厨房隐约传出的水声,她扯起袖子擦了擦眼睛,调整好面部表情,抱着西瓜轻轻拍响了门板。
“北宁北宁,快开门,我跟你说,我买了个超大的西瓜!肯定很甜……”
短暂的雨季过后,路边的大树上的每一片叶子都被雨水洗得闪闪发亮,随着微风沙沙作响,翻起深深浅浅绿色的波浪,远处的路口飞快驶过一辆单车,少年洁白的衣角在风中微扬,呼啦啦地飘过锦城日渐老旧的主街。
路过红绿灯,往前一百米有一家肯德基,绕过肯德基,顺着林荫路一直往前,终点是一条弯弯的小巷。
萧倦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渐渐放慢车速,在巷口的大树旁停了下来。
烈日如火,树梢的夏蝉扑棱着翅膀躲到阴凉处,连叫声都恹恹的,他锁了车,沿着脚下的青石板往前走,最终停在巷子尽头一座破败的小院前面。
陈旧的院门虚掩着,院子中间支着一根竹竿,几条素色的连衣裙随着微风轻轻摆动,为黯淡的小院添了一抹微弱的鲜活气息。
萧倦悄悄走到门口,透过门缝朝里面张望,像个形迹可疑的小偷。
空气中弥漫着干净的洗衣粉的香气,和门板上散发的腐朽气息混合在一起,熏红了他的眼。
眼泪欲落未落的时候,屋子里突然响起一阵清脆的童音,苏铭掀开门帘跑了出来,手里还捧着一本作业,正扯着嗓子朝院子里喊:“姐姐,姐姐,我写完啦!”
萧倦捏紧拳头死死抵住嘴唇,憋得胸口生疼,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拿过来让我检查一下。”
一抹纤细的身影出现在隔壁房间的窗边,他只看了一眼,就一眼,然后飞快侧过身子,把自己藏进微凉的树荫下。
她瘦了很多,棉布裙子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锁骨细得像两根筷子,巴掌大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像一朵被抽干了水分的栀子花,憔悴地弯折在阴影里。
萧倦靠着身后粗糙的砖墙,嘴唇紧抿,强忍住喉头破碎的呼唤,听见她在轻声细语地纠正苏铭作业里的错误:“这里写错了,去把橡皮拿过来,姐姐帮你擦掉,你再重新写一遍……”
太阳渐渐升高,灼人的热浪从地面升腾起来,萧倦站在原地,大汗涔涔而出,一直站到被烈日晒得口干舌燥,眼前出现恍惚的眩晕感,才扶着墙慢慢走出巷子。
如果人生也像写作业那么简单,该有多好。
写错了也不要紧,错几次都不要紧,手边的橡皮擦随时可以擦掉错误,让他重新填上答案。
可是感情却更像是下棋,落子时要坚定不移,满盘皆输时也要无怨无悔,因为一切都是他情愿。
那么苏韵,你呢?你有没有一点点后悔,后悔曾经那样不管不顾地奔向我,然后又那样毫不留情地舍弃我?
他一遍一遍在心里这么问着,却再也没有勇气推开身后的那扇门,亲口问一问那个人。
☆、劫后
“所以说,你就这么退学了?”
傍晚时分,绚烂的霞光铺满天际,街上都是忙着回家吃晚饭的行人,许陌上坐在空空的奶茶店里,慢慢把手里的烟头熄灭,一双深如寒潭的眸子被空气中残留的烟雾熏出几分朦胧。
“所以才来找你帮忙啊。”对面的南安同样看着窗外的街景,手里的烟才燃到一半,烟灰无声地落进了透明的玻璃烟灰缸里。
许陌上转过头,抱着胳膊戏谑地看着她,语气很悠哉:“你就这么确定我一定会帮你吗?你也知道,我店里已经招过工了,现在不缺人。”
南安一时语塞,她早就掐断了那些莫名其妙的念想,如今又这样贸贸然地来找他帮忙,好像是有些欠考虑。
“那……我就先走了,打扰你了。”她很快平静下来,伸手把烟头按进烟灰缸里,起身拉开了椅子。
虽然决定要找份工作补贴家用,但到底是瞒着阮北宁在偷偷进行,最近阮北宁又特别在意她的病,眼看时间不早了,再不回去恐怕又要被他盘问。
明天再去远一点的商场试试吧,她心里默默盘算着,脸上也没有出现什么特别失望的表情,许陌上却被她眉心那道长年累月皱出来的深痕勾住了目光,下意识拉了她一下:“你等等,我又没说不让你来,别这么急着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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