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怎么……”阮北宁挠挠头,好半天才找到合适的形容词,“这么牙尖嘴利的。”
你是白昼之光,岂知我这夜色之深?
南安轻不可闻地幽幽叹息,决定结束这个不太愉快的话题,拉着他穿过了面前的人行道。
到了小区楼下,阮北宁很快就从一楼麻将馆的窗口找到了表姨的身影,往前走了两步,又低声叮嘱南安:“记得打招呼。”
南安不情不愿地跟着进去,耷拉着脑袋叫了声“表姨”。
表姨一边搓麻将一边吊着眼角扫了她一眼,声音一如既往的高亢尖锐,还透着一股疏离的冷意:“来啦?自己找地方坐吧。”
南安如蒙大赦,赶紧拖了张空椅子坐得远远的,连表姨那声从鼻子里发出的冷哼也没能逼她多说一句客套话。
阮北宁拎着水果乖乖坐到表姨身边,很快就和周围的大妈们聊了起来,南安窝在墙角,听着他从“李阿姨的风湿有没有好转”聊到到“王阿姨家的洗衣机有没有按时清理”,忍不住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过了一会儿,阮北宁开始给各位阿姨普及“洗衣机的维护与修理”了,百无聊赖的南安按耐不住,掏出手机给宋凉发了一条短信:我有点想你了。
宋凉暂时是看不见这条短信的,他忙着陪外公外婆,还要抽空教表弟写暑假作业,白天看手机的时间少之又少。
唯一让南安觉得安慰的,是他每天临睡前都会给她发一张照片,有时候是随手拍下来的风景,有时候是他自己的样子,穿着白衬衣,笑起来有点傻气。
从表姨家回来,南安在阮北宁的唠叨下吃过晚饭,今天的照片也如约而至。
小小的手机屏幕围着青山绿水,宋凉就站在那片山水之间,眉眼弯弯看着镜头,纯白的衣领上还沾着零星的青草碎屑。
随着照片一起发来的还有一句话——
我也想你,不是有点想,是特别想,不是现在想,是一直都想。
南安捂着脸嗤嗤傻笑,指尖一遍遍摩挲着手机屏幕,心情多云转晴,梦里都是那片阳光下的青草地。
暑假刚开始的时候,萧倦经常会抱着一个大西瓜来南安家玩,大家围在一起啃着西瓜打扑克,输了就往额头上贴纸条,笑笑闹闹的,漫长的假期好像也变得没那么难熬了。
可到了八月份,萧倦忙着陪苏韵兼职,渐渐的就不怎么来了。
苏韵母亲刚刚出院没多久,又交了一笔罚款赎车,本就拮据的生活更加捉襟见肘,苏韵生怕交不起学费,只好出去打零工攒钱,萧倦陪着她风里来雨里去,没过几天,人都晒黑了一圈。
苏韵在卖场工作,每天清早就要赶过去打扫卫生,在柜台推销产品一站就是一整天,偶尔还要帮忙搬货,忙起来脚不沾地,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萧倦就变着法给她买吃的,有时候家里买了新鲜水果,他也一股脑全拎到她家去。
这天晚上,店里临时进了一批货,人手不够,苏韵主动留下来帮忙,一直忙到十点才下班,换下工作服就忙不迭地往楼下跑。
萧倦早就等在门口,白T恤沾着几道浅浅的灰,额头上满是汗水,一见到她就笑开了:“总算下来了,我还以为你准备在这里过夜呢。”
苏韵从口袋里抽了张纸巾给他擦汗,满脸都是笑意:“今天加班,工资会高一点。”
“饿不饿?我带你去吃东西。”萧倦胡乱擦了几下脸,把纸巾团成一团扔进门口的垃圾桶,马上带着她去取单车。
苏韵连连摇头:“不用了,我现在不饿,回家了再吃。”
萧倦一路从家里骑车过来,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她抬手替他理了理头发,目光触及车筐里的东西,笑吟吟地问:“那是什么?”
“哦,我妈买的榴莲,你带回去给阿姨和铭铭吃吧。”萧倦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袋子,冷不丁被榴莲外壳的尖刺扎了手,立刻“哎哟”了一声。
苏韵连忙握住他的手,凑过去轻轻吹了吹,眉眼低垂,小巧的下颌慢慢收紧:“这个很贵的,我不能要。”
萧倦挠挠头,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发现还是没什么肉,不由得郁闷起来:“你看你瘦的,脸上一点肉都没有,我又不爱吃这个,你拿回去怎么了?”
苏韵想起母亲在病床上对她说的话,又想起每天固定出现在自家饭桌上的那碟无精打采的清炒白菜,明明是盛夏时节,她居然感觉到身体里冒出一股寒意,表情也凝固成了一块薄冰:“不行,我妈说了,不能给你添麻烦。”
萧倦眼见再说下去她肯定要不高兴,只能妥协,一边跨上单车一边点头:“好好好,不拿不拿,那我明天给阿姨买个西瓜吃总行吧?西瓜又不贵。”
苏韵靠在他背上,手指抠着单车坐垫,拒绝的话在嗓子眼里转了一圈,又咽了下去。
盛夏的夜晚格外宁静,路上只有三三两两打着蒲扇散步的老人,萧倦蹬着单车慢慢往前,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啊,总是跟我计较这些小事。”
“你别对我太好了。”苏韵拍拍他肩上的灰,声音渐渐被迎面的晚风吹散。
别对我太好,别让我安于现状,别让我把这种无地自容当做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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