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小时候考试作弊被抓住,老师让她叫家长来,她不敢叫表姨,也不敢就这么回去,只能哭着站在办公室外面,期盼老师能从轻发落。
大雨将至,狂风卷起落叶和灰尘,从眼前呼啸而过,把窗户吹得砰砰作响,小小的女童不停抽噎着,站在灰蒙蒙的风里,内心惶惑而无助,跟如今的场景何其相似。
远处自由活动的同学听见动静,纷纷围了过来,体育老师也抱着篮球挤到两人中间。
这种事他早就见怪不怪,淡淡地瞥了南安一眼,马上沉下脸来拦住宋母,语气波澜不惊,透着一种公式化的漠然:“这位家长,有什么话好好说,可不许动手打人。”
“老师,这是我的家务事。”宋母的语气更冷漠,冷得就像湖面上厚厚的冰层,把南安彻底裹住,冻得严严实实。
南安垂着头,死死咬着嘴唇,如同一个被宣判了死刑的囚犯,漆黑的枪口就抵在太阳穴,她卑微地匍匐着,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只能寄希望于对方的果断,最好让自己在一瞬间魂飞魄散。
宋母并没有因为她的卑微就生出一丝一毫的恻隐之心,反而闪身避开体育老师扑了上来,声音因为情绪激动而彻底变了调:“她父母没有教她怎么做人,我来教!”
“你休想!”桑娆又气又急,冲上来死死拦住宋母,手里的塑料杯封口处被她捏破了,奶茶沥沥拉拉洒了一地。
宋母冷笑一声,劈手夺过那杯奶茶,另一只手揪着南安的头发,略一用力就把她拖到人群中间,举着杯子狠狠一摔,整杯奶茶悉数淋在女孩头上。
“你放开她!”桑娆尖叫一声扑过去,死死掰着宋母的手,却被对方推得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上。
她被愤怒冲昏了头,完全顾不得礼貌这回事,只知道最好的朋友挨了打,指着宋母就破口大骂:“老女人你不要得寸进尺!”
宋母微微一挑眉,根本没有把这种毫无杀伤力的攻击放在心上,目光在桑娆脸上轻轻一扫,马上又对准了今天的主要目标,如同蛰伏在密林中的猛兽,坚定不移地锁定着唯一的猎物。
“怎么回事?怎么还打人了?”
“婆媳大战啊!你不懂?”
“这是宋凉他妈?”
“她刚刚不是说过了吗?专门来找阮南安的。”
“啧啧啧,怎么闹得这么难看?那一巴掌可不轻啊……”
“可惜了那杯奶茶……”
周围挤满了人,七嘴八舌地开始分析眼前的局面,每一句刻意压低了声音的话都像是一把锐利的刀子,切割着南安脆弱的神经。
脸上被掌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着,温热的奶茶顺着脸颊往下淌,她不敢伸手去擦,更不敢哭出声,心头突突狂跳,脑子里也乱糟糟的,恍惚间只浮出一个念头:宋凉呢?
宋凉在哪里?他是不是也挨打了?
没有人能回答她。
哄闹之中,只有宋母的声音,高亢的,尖利的,像淬了毒泛着绿光的匕首,狠狠捅进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小小年纪就这么不要脸,也难怪,你爸刚死你妈就改嫁了,一家子寡廉鲜耻的货色,骨头能有几两重?”
南安把头低了又低,如同被扒光了衣服扔在人群里,包裹着皮肉的最后一层尊严也悉数剥落,徒留赤|裸的肉身,承接着一切不怀好意的窥探与嘲讽。
她强迫自己不去听,不去看,却怎么也逃不开对方越来越猛烈的恶意攻击:“你可不要打错算盘了,我们家是绝对不可能接受你这种女孩的!”
宋母说到这里,慢慢摆出一副嫌恶到极点的表情,涂着艳丽口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像是猛兽露出了獠牙,几乎要把南安的身体撕成两半:“——你这种有娘生没娘养的小、贱、人!”
“你闭嘴!闭嘴!”
猝不及防被戳到一生中最深的痛处,南安再也忍耐不下去,眼泪夺眶而出,尖叫着要挣脱宋母的手,对方却半分劲也不肯松,手指一根根攥紧,像一把烧红的铁钳,逼得她近乎窒息。
两个人僵持不下,一旁的桑娆骂了句脏话,又扑上去准备厮打,宋母却冷笑着松开了手,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桑娆,就像欣赏一只垂死挣扎的猎物。
桑娆搂着南安后退两步,全身绷得紧紧的,眼睛红得像要冒出火来,愤然抬头,恶狠狠地瞪着宋母:“你有空来这里发疯还不如好好管教你儿子!当初可是——”
“可是什么?”宋母嗤笑一声打断她的话,目光一转,昂着下巴在乱哄哄的人群里逡巡片刻,拧着眉头高声喊了一声“宋凉”。
人们这才发现原本请了病假没来上课的宋凉此刻就站在包围圈之外,立刻像炸开了锅似的议论纷纷。
宋凉的脸色格外苍白,表情也晦暗不明,好半天才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穿过越来越多的围观者,站到了母亲身边。
封闭的感官在一瞬间苏醒过来,火辣辣的痛楚一路从脸颊烧进了心肺,南安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这个让她惦念不已的人,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原来他一直在这里!眼睁睁看着她手足无措,眼睁睁看着她受尽侮辱,却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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