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不是养尊处优,无忧无虑的吗?她把所有的事都想得太简单了。她的举止端庄尚谈不上,怎么“尊”和“优”?而且还事事都让母后忧虑。她本想对母后说她做不到,可是看到沐阳,比她还小三岁,但是言行举止已经非常出众,她看到是真心拜服,也是真心羡慕。转而想到,她是姐姐,怎么能落于人后?堕了母后的颜面甚至是皇家的威名?
可是对于十五年来未曾读书识字的她来说,这些日子当真是痛苦难熬。她真的不喜欢这些事,还不如下庄稼地干活呢,干完了就痛快了。她还记得她曾经嘲笑过文韬哥是一个书呆子,幸亏自己一介女子,不用看那密密麻麻的蝌蚪字和晦涩的诗书文章。
想来全都是报应。那时她想,如果她能尽早嫁人就好了。到时候到了宫外的公主府,应该就没有人能逼她了。她会这么想,是因为母后向她提过她可能将来会嫁给外祖家的二表哥。还说是一家人,二表哥一定会对她好的。那时她还不懂,只觉得能嫁给王公贵族真是荣幸。
有一日,终于偷得浮生半日闲,带着墨澜和云桃一干奴仆去御花园逛了逛。那个时间,父皇在尚书房批折子,所以御花园很清静。当她走到一处假山时,不远处好像听见了人声,原本她不想听人墙角。但是言语中似乎提及了她的封号,所以她示意众奴仆静些,然后悄悄地走了过去。
只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或许是一位年轻公子,埋怨说道:“姑母当真要让我尚公主。此时与母亲定是在商议婚事,才把我支出来的。我明白,在他们心里,我是嫡次子。尚公主,也不打紧的。”说完似是一脚踢到了假山上。
另一个人应该是奴仆小厮,低声说道:“嘉荣公主是嫡公主,备受皇上和皇后的宠爱。公子可以仔细想想,公主流落民间十五年,今年已经十六岁,按照常理,这个年纪在乡下说不定早已嫁人生子,但是皇后娘娘和当今圣上却从不曾放弃,待找到后,立即下旨召回京内,根本没有考虑过公主的过往是否会伤及皇家颜面,可见公主在他们心中的分量啊。按照传言,恐怕是皇上对当年的事还是心有愧疚,所以才尽全力补偿。如此说来,如果公子尚了公主,到时应该能安稳一生,衣食无忧甚至是享尽荣华富贵。”
公子似乎已是气愤,说道:“要什么衣食无忧!要什么荣华富贵!男子汉顶天立地,从文从武都可报效朝廷,哪能躲在妇人羽翼下苟活?尚了公主,仕途就再也无望,难道真的让我每日吃完就睡,睡完再吃吗?然后再去讨好公主,这和猪有什么区别?爹他真是狠心,姑母早先透漏意思的时候,他就该早早给我定下亲事,哪怕平民百姓都好,这夫纲也动摇不了!”
小厮也无奈地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者亲上结亲的事,国公爷怎能拒绝?公子,你再好好想想,那公主也是您的表妹,而且刚才皇后不是说了吗,公主貌美,性格温顺,到时公子您和公主夫妻二人琴瑟和鸣,也算圆满。至于心中大志,儿孙在,何忧不酬啊?”
公子听此更气,说道:“还圆满?你且想想,她在乡下十五年,定是大字不识,言行粗鄙,说不定还沾染穷苦人的恶习,贪图富贵,乐享安逸,如此之人,我与她能有什么话说?难道谈论金银斤两?再者她肯定也没有受过教养,如果不认得字,自然看不懂账本,打理不好后院,更不懂世家大院的人情世故和礼尚往来,公主的身份能保她一生无忧,但是子女呢?难道要让奴仆来教养子女吗?这样教养出来的子女不有辱门楣让家族蒙羞就很好了,怎能指望为人佼佼,出类拔萃?想想就感觉一切都是耻辱。而且我听说在乡下,人本就是要早婚早嫁,但是她十六岁都没能嫁出去,岂不是说连乡下人都嫌弃她?说不定身体还有残缺!而且,尚公主还不能轻易纳妾,如此让我对着一个鄙妇还真不如出家做和尚!”叹口气恨声说道:“如此,老天爷怎么不开眼让她直接在乡下嫁了瞎子坡子呢,也好来祸害我!”
小厮赶紧拦道:“公子可千万别在这样说了。公主金枝玉叶,不幸流落民间,这本非她意。再者这样好的婚事,府里多少庶出公子等着呢,尚了当今圣上唯一的嫡公主,这是多么大的福荫啊。”
公子冷笑道:“那可不是,尚主可以省去太多攀附的气力直达皇家,怎么能让那些汲汲于利的人不心动?靠公主为家族谋利,等同于抛却尊严,卖身于皇家,简直犹如妓子!想到从今以后会和这样的人相提并论,也让我无颜面对列祖列宗!”说完就转身离开假山,小厮也随后跟上了。
嘉荣听到这一段对话,早已知悉那位年轻公子应该就是自己的二表哥。可是没想到自己期盼的成婚竟然会成为别人的噩梦?居然被如此嫌弃?嘉荣不知怎么走回宫的,只知道卧房关上门的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地痛哭起来。
那天下午,母后就把她找了去,遣走了所有的宫人,问她上午在假山遇到的事。她虽然很诧异母后如何得知,但是却未多想。只是淡淡地答道确有其事,并且祈求母后不要为难别人,强扭的瓜不甜。
母后笑了笑,不过言语中却带着狠厉,说道:“无知孩童,确实不够资格做我嘉荣的夫君。我嘉荣的夫君就算不是人中龙凤,但也要出类拔萃,更要对我的嘉荣好。母后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定要把所有好的都给你。不过眼下确实不宜成婚,你才刚回宫,母后舍不得。至于别人,母后有打算,定要那些欺凌你的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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