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的脚步声打乱了他的忧伤,于是,他把忧伤打包扔进心底,面对来人,他的眼中仍是与平素无二的坚毅沉稳。
“老爷,皇上召见!”
叶锦荣就知道,那个妖孽不好好折腾自己几次不罢休。
“备马!”
“是。”老管家早已习惯了冰如夜中潭水的声音,从容不迫地回答,然后,匆匆离开。
他总在想谁才是那个能捂热主子的人,忆起那个曾经认定的答案,他摇了摇头,心叹:“可惜,人已经找不到了。”
步入偏殿,叶锦荣单膝点地,道:“微臣参见皇上。”
“叶卿平身。”
朝堂上鬼魅般飘渺沙哑的声音竟可转换出流苏锦缎般的轻柔宜人,叶锦荣不知这是个好兆头,还是又意味着一个阴谋。惊讶疑惑之余,仍是鄙夷:清雅有余,气概不足。
“啪。”花盆中开得正盛的兰花转眼间绽放在奶一般柔白的长指中。毁了千金难求的稀世之宝,罪魁祸首却笑得如桃花般绚烂。
把玩那香已消尽的花朵良久,明黄龙袍的主人终于开口说:“叶副将可还记得付家坡一役的结果?”
“付家坡”三个字像一柄投掷精准的飞刀,稳稳地扎进叶锦荣心中最痛的地方。明知不可战而战的战役,六千子弟兵几乎折尽的战役,从军十二载所经历的最惨烈的战役,距今不过两个多月,其结果如何能忘!
“我军阵亡四千五百四十二人,重伤八百七十一人,伤五百四十六人,被俘十三人;敌死一万五千余人,伤四千余人,其他不详。”这些字,叶锦荣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灿若桃花的笑容越发绚烂,叶锦荣不顾君臣之礼直视那明媚如春的笑容。那笑容,在每一个军人的心里,都是对身死沙场者的侮辱!
“叶副将是憎恶朕的笑容吗!”
“微臣该死!”叶锦荣单膝跪地,一字一顿。内伤处的气血一再沸腾,终于冲破了伤处薄弱的屏障,浓重的血腥味儿立时充溢他的口腔,叶锦荣咬紧牙关,不断涌上来的鲜血最终顺着唇角缓缓流出。
是“该死”,不是“不敢”。终是狂狷了些,居高临下的人心想。
“记得确实清楚,那么,叶副将可知镇足关的战况?”
“镇足关”——郑王宇文同带着两万精兵浩浩荡荡奔赴的战场吗?他一被抬回帝都,就知道他的小妻子失踪的消息,于是顶着重伤员的名号关了自己一个月的禁闭等消息,此后,一直闭门谢客,又没有人来通知他,他怎么会知道呢!
想到一块纸上谈兵的料挂着主帅的头衔,带着两万精兵去打一场十拿九稳的仗,而他自己却只能带着六千将士去敌我实力十分悬殊的战场赴死,叶锦荣的心中不禁泛起无限的悲凉。
看着坚毅的面庞露出一丝苦笑,桃花般的绚烂渐渐淡去。
“惨败。”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让叶锦荣心中炸起一道雷。
“主帅郑王重伤被俘,主将五死三伤,带去的两万士兵战死近四分之三,共陷落三座城池,分别是平镶府,万德府和景阳府。”云淡风轻的声音轻描淡写地补充着。
景阳府,叶锦荣瞳孔缩紧,那么,他的小妻子很可能是落于敌手了……难怪,他派出去的人打听不到消息。想到他的小妻子可能遭受的侮辱和痛苦,叶锦荣把皇帝和郑王连名带姓地在心里骂了几百遍。
“叶副将,朕命你一个月之内养好你所有的伤,调整到你最佳的状态,保持最强的斗志,如你做得到,朕就送你十万精兵,帮你夺回你本应得到的一切。”玩味而随意的语气让叶锦荣以为明黄龙袍的主人在说笑。
重新响起的声音再次飘渺起来。“有些臣子,不死伤个把儿子女婿,就永远都不知道该听天子的话;有的人,不九死一生地拼一些成绩,就永远无法坐上正位。”明黄的身影斜倚进龙椅,玩笑一样地补充道:“你该振作精神,因为,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臣之前冒犯了,还请皇上恕罪!”
用几万人的性命和国家的输赢去换一份明了,洞悉一切,却恍若毫不知情,叶锦荣意识到,这个做了十年傀儡的皇帝不只是妖孽那么简单。
说不定,他会是一个值得追随的帝王……
回家的路上,叶锦荣不禁去想他的小妻子现在过得怎样,有没有受苦,有没有受辱。
“不论如何,我都要找到你!”对着月亮,他在心里承诺。
第14章 日渐情深
破晓之前的夜色格外浓郁,荣清风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在这样令人窒息的黑暗中醒来。
蓦然,想起那个温暖宽厚却还不熟悉的怀抱,荣清风发现自己很留恋那能渗透身体的温暖和那留有余地的依偎。
意欲侧身躺倒,却在刚有动作的时候迎上一片温热。直觉告诉她那是属于她的将军的胸膛,荣清风以为自己没有清醒,所以产生了幻觉。“幻想中的怀抱”不可思议地自动围紧了一圈,荣清风惊异地睁大眼睛,极力感受着身边的一切。
这个怀抱……好像不是梦。
“再睡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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