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童昭堂跪在他母亲的身前,将头贴上母亲的膝盖。那一刻,他的眼中都是满足和幸福。他没看到,在他将头贴着他母亲的时候,慈祥的眼神罩上了浓浓的不舍和感伤。
“堂儿。”童老夫人仍是愿意喊童昭堂的小名,“堂儿”,堂堂男儿,一个小名寄托了她对他深深的期望。他确实做到了,当她亲眼见到气势磅礴的将军府时,她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种震撼式的欣慰,她觉得,此时告诉被自己据为己有二十四年的儿子他的真实身份,他能扛得起来。她的堂儿,其实应该早有察觉了吧。
“娘,您说。”童昭堂抬头对上那双慈祥的眼睛,将他的种种情绪都隐到心底,眼中只余恭敬和信赖。
对上他的眼睛,童老夫人感到心中波涛翻涌,复杂的情绪在脑海中涌动地一次比一次更加猛烈。下了最后的决心似的,她终于说:“娘,不,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童昭堂听到母亲的突然改口,心口当即什么被重重的撞击了一下。莫非,那些猜疑是真的?他定定地看向他母亲的眼睛,心中还有一丝希望。
有一刻,童老夫人迟疑了,可是,眼前又闪出那道浑身是血的影子,和凌乱的话语,她终是说了:“堂儿,你不是我的亲生骨肉……”
直到这句话的最后四个字说出来之前,童昭堂的心中还带着小小的盼望,但愿,母亲要说的不是他担心的,然而,终是等到了这句话,童昭堂本以为当自己的猜测得到亲口的证实时,他的心,会像被撕扯一样的痛,可是,真听到这句话时,他的心反而释然了,以前对那些轻蔑和鄙夷他还会心痛,他还会不甘,现在,再想到那些神情,他却不在意了。
一抹笑,浮现在他的嘴角,童老夫人看得有些楞住了。
她想过无数种会出现在她的堂儿脸上的表情,却万万没想到他会笑。那笑容太复杂,有困惑,有挣扎,有自嘲,还有无奈和解脱……
良久,童昭堂才说:“娘,为什么要告诉我,或者说……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告诉我?”
童老夫人闻言一愣,他依旧叫她娘。她没有回答童昭堂,要她怎样才能告诉对自己千般孝顺的好儿子,自己现在才告诉他是因为她终于无法承受那带血的画面和那女子临死前的眼神,要她怎样才能告诉她护了二十四年,心疼了二十四年,骄傲了二十四年的好儿子,是自私让她没有在他成年的时候告诉他本该那时候知道的真相!
童昭堂轻皱着眉看向他叫了二十四年的娘的母亲,他看到,片刻之间,那双依旧慈祥却饱含痛苦的眼中变幻了好多感情。无力去猜,童昭堂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因为那道影子,出现在我的梦里的次数越来越多,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快,近日以来,几乎是夜夜入梦。我真的承受不住了。”童老夫人看到了童昭堂眼中震惊的神色,好像停下就会失去再开口的勇气,童老夫人紧接着说道:“二十四年前,我第一眼看见你时,你只是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被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抱在怀里。她躺在厚厚的积雪里,拦住了我和老爷返乡所乘马车的去路。
然后,童老夫人很久都没有再说话,陷入了回忆里。
“我们返乡是要给我的父亲贺寿的,老爷认为带血的人不吉利,不理会女子的呼喊就让马车绕开,可是,我看到了你冻得发紫的小脸儿就不忍心了,不顾老爷的劝阻就跳下了马车,从那个女子的手中接过了你。她恳求我收留你,让我在你长大以后把这包东西交给你。”童老夫人的眼睛随即看向了一边的案几。
童昭堂这才注意到茶盘后有一个锦缎包成的包袱。
“老爷说不吉利,坚决不同意,但是,想到我们人到中年尚无子嗣,也犹豫了,于是,就勉强同意了。可是……”说到这儿,她的眸光暗了下去,“没想到父亲过了七十大寿后不到三个月就染了重病离开了……。”童老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泪。
童昭堂接下了话。“所以这件事就算到了我的头上,父亲,便更加讨厌我了。”说到“父亲”的时候,童昭堂觉得这两个字的发音相当别扭。“然后,每次出了不好的事,他都会算在我的头上!”语气重了一分,却没有任何不敬。
童老夫人一时语塞,她不知该怎样接着说下去,此刻,她心中的苦涩不比童昭堂少。
过往承载的一切如风卷残云般袭上心头,童昭堂缓缓站起身,看着那个包,问:“这就是我的生母留给我的?”
生母!童老夫人感到喉咙中有什么堵着,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点点头。
童昭堂随即提起包,走出屋子,当他看到大哥、二哥的时候,小声说了一句:“娘需要照顾。”
随即,大步走远。
两人看到弟弟冷漠的神情,担忧地向着母亲所在的地方走去,未进门,却看到母亲走到门口,视线凝集在快速远去的背影上,喃喃:“他还会再叫我‘娘’吗?”似是在问别人,也似自语。
第18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童昭堂拿着那个包裹,走到了为静心而建的小阁楼上。
“娘?”
“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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