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问题就在于,他的情况很是不妙。自受伤起,血就没能完全止住,断断续续流到现在,已经快要流光了,几度快要昏厥,都是靠意志力强撑过来的,不一定能够坚持多久。
他又不能让手下将士和刁大山那边知晓他的伤情。他这边先胜后败,打到现在兵力又比对方少,士气已经大受影响了,候四和其他小头目又不成气候,根本没有掌控战局和指挥全局的能力,再传出主将重伤,士气必定更加低迷,说不定会不战而败。
刁大山那边就更不用说了,明知道他受伤,还与他久久僵持不攻,无非就是忌惮他对战之时表现悍勇,暂时摸不透他的虚实才不敢强攻。
但时间过了这么久,刁大山那边也歇够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发动猛攻试探。一旦试出他的虚实,必定会趁机大举强攻,勿要将他斩草除根。
陈亨正担心着,在高地外围巡视的瘦猴头目候四发现刁大山所处高地上的人马有聚拢的动向,似是打算发动攻击,立即纵马向他汇报。
陈亨已是强弩之末,坐在马上不动都不知道能撑多久,指挥作战就不要想了。他坐在马上,听到这个消息,面上保持着高冷威严的镇定和气度,心中却在仰天长叹。
九弟啊九弟,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啊!再不回来,就要连你大哥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啊!
候四正要再问陈亨如何应对,就听到人马快速俯冲推进的声音从对面高地传来。同时,背后方向也有蹄声由远及近,闪电般向己方高地靠拢而来。
他心中一惊,抽出刀来,正欲策马查看,就见小头目们纷纷从外围纵马驰来。
“大哥,十哥,九哥回来了!”
“大哥,刁贼率领人马向我们冲杀过来了!全体出动,我们要怎么办!”
两条消息汇总之下,所有人心中都是又惊又喜。
有一头目道:“歇也歇够了,干脆我们也都冲下去,杀他个痛快!”
其他头目纷纷响应:“对,大哥,下令吧!”
“我们与那狗娘养的叛徒不死不休,一起冲下去将他砍成一百段!”
陈亨听到韩一梁回来了,心里那股劲儿一松,昏沉之感倾袭而来,几乎立时就要从马上栽倒下去。
候四距他最近,立即策马过去扶住了他。这一扶,就被蹭了满手的鲜血,“大哥,你……”
周围众人见到那血,也都意识到了不对,纷纷住了口,心中不禁担忧起来。
韩一梁带着苏菡冲上高地平顶,一路驰到陈亨面前停住,利落地翻身下马,单膝点地跪在了他的马下,抱拳道:“大哥,九弟来迟了!”
苏菡被疯狂颠了一路,五脏六腑都快要被颠出来了,马一停住,也顾不得别人眼光,从马上爬下来就跪地狂吐起来。
陈亨意识到自己情况不妙,很可能连一时半刻也撑不住,竭力抵抗着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昏沉感,用最后的力气撑住威仪,环顾了众人一圈,沉声宣布:“从此刻起,由老九代我全权处理军中事务。叛逆不诛,后患无穷,还望众位兄弟同心协力,将刁大山等人一举诛杀!”
说完,一片黑暗将他的视线覆盖,他再也抵抗不住体内铺天盖地的无力之感,昏了过去。
“大哥,大哥!”侯四扶住他,大声呼喊。
说话间,又一小兵匆匆来报:“禀告众位将军兵长,刁大山的人马已悉数冲下坡面,进入凹地,向我们杀来!”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响起一片杀声,气势汹汹欺近而来。
“九哥!怎么办!”侯四扶住陈亨,看向韩一梁,已打定主意为韩一梁之命是从。其他人将目光投向韩一梁,眼里的神情则有信任他的,也有不信他的,互相之间议论纷纷。
这些小头目中,除去五人平时归韩一梁的统领,另外十人都是陈亨与留仙县战死头目的手下,论起在黑巾军中的资历,都比他要高。
韩一梁看出了他们的怀疑,也不解释,也不游说。看了看陈亨,迅速起身上马,向侯四了解了彼此的兵力状况,又向来报告的小兵了解了刁大山人马进攻的情况。
然后,立即对自己手下的五个小头目命令道:“你们率兵结双叶阵为先锋,当先俯冲杀敌。”
再对其他头目命令道:“你们就按照现在的顺序,每两人率手下跟在他们一队之后行动。”
再对侯四道:“你留在此地,带手下人保护大哥和你九嫂。”
再对陈亨的两名亲兵道:“你解下佩刀,你将长/枪给我。”
两人分别将兵器交给他之后,韩一梁巡视众人一眼,大声喝令道:“随我行动,杀尽叛逆!”
他的目光冷静犀利,他的声音清冷威严,他的气势稳如泰山,他的杀气骇人肝胆!一马当先而出,迅疾如电,挟有万夫不当之势!
手下五名头目紧随其后,另外十人怔愣一瞬,在他的气势与威压之下,皆不由自主策马追随而上,号令手下,倾巢而出!
苏菡坐在荒草间,第一次目睹韩一梁指挥作战,第一次看到他作为战斗指挥官的风范,心中的震撼久久难以平静,甚至让她忘记了颠簸一路以来满身满心的不适与痛苦。
很久之后,苏菡忽然想到一件事:韩一梁没有穿盔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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