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你们瞧不起我,觉得我没什么文化,干不了什么大事是吧!”林阳突然提高了音量,“谁不知道你们偏心,从小到大就只疼姐姐和妹妹不疼我,只愿意给她们花钱,给我花钱就是打水漂!”
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么?林晓薇觉得她这个弟弟也有点忒不是东西,偷偷白了他一眼,心说:“你放屁!当初是你自己不想读书的,又不是父母不愿意供你读,你不读书花的钱比我们读书花的多多了,就算出去打工还一直要父母救济。结了婚之后,老子不光要养儿子儿媳还要养孙女,你还有脸说这种话?”
林晓薇不想推波助澜,这些话自然不会宣之于口,只是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林阳一番。
“你不提这些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来跟你好好算算这笔账。”一直默不作声的陈慧突然插了进来,“你辍学之后,烟酒钱、零花钱、车费钱……这些零零碎碎的加起来比她们上学花的还要多,这些我就不跟你一一计算了。你要算也行,我那里有账本,你可以自己拿来看。然后是你结婚,给你盖新房,办酒席,买家具……这些也都是我们包了,你一分钱没出是吧?接下来是你们的那两个孩子,你扪心自问,生了她们之后你们管过什么?孩子的奶粉费,尿片费,上幼儿园的学费,平时生活的开支……哪一样不是我们在负担?我不知道你们两口子一年四季在外面打工钱都花到哪里去了,还成天说没钱没钱,难道我们就有钱吗?我和你爸只是个农民,又不是什么工人干部,我们的钱能从哪里来?大风刮来的吗?你爸支撑着这个家不容易,你们不要得寸进尺,好了还想更好,想包工程,自己想办法!”
陈慧说的这些毋庸置疑,林阳恼羞成怒,大声吼了起来:“我知道你们就是嫌我没本事,嫌我没钱给你们花!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还不是你们害的!”
“是你自己不要读书的,我们没有逼你!”陈慧的眼睛蒙了一层水雾,嘶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你不知道你当时说不想读书了,我为你掉过多少眼泪,整晚整晚的睡不着,头发都白了好多。就算我们生活得再难,砸锅卖铁我也希望你能上大学。”
林阳眼睛里喷着火花,咬牙切齿地说:“从小到大,要不是你们动不动就打我,我会那么快放弃读书吗?去河里游泳,你们要打;晚一点回家,你们要打;作业没写完,你们也要打……什么都是用“打”来解决问题。如果你们能像别人的爸妈那样,心平气和一点,我会变成今天这个模样吗?”
林建章和陈慧同时愣住了,估计没想到孩子会那么记仇,他们自己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沉默了半晌,陈慧吸了吸通红的鼻子,缓缓地说:“我们打你也是为了你好,小孩子犯错误挨打这不是很正常么?不信你去问问看,咱们村哪个家的小孩没被过打?难道你要因为小时候挨了打,就跟父母记仇一辈子……”
“隔壁家的张磊就没被父母打过!”林阳打断了她的话,“其他人就算挨打,也没有谁像我挨得那么频繁那么狠,你们就是一对狠心的父母!”林阳摞下这句狠话,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林建章额角青筋爆出,气得脸都绿了,忿忿地说:“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们对他的好他记不住,就会抓着这些陈年旧事不放。生这种儿子有什么用,你辛辛苦苦的为他付出,他不感激你就算了,现在还来跟你记仇,也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陈慧双目通红,终于哭了出来:“‘子不教父之过’,还不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怨谁啊?”
林建章反驳道:“人家还说‘慈母多败儿’呢,他变成这样你就没有责任?”
陈慧骂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们老林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
林晓薇怕被伤及无辜,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在父母的争吵声中快速地扒完了碗里的饭,然后默默地溜回自己的房间把门反锁,被搅得心烦意乱的她太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了。
林阳的心理跟她有点相似,林晓薇明白,其实林阳并不像林建章说的那样是个忘恩负义的混蛋,父母对他的付出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父母对孩子的好和孩子受到的伤害是两码事,前者并不能抵消后者,有些伤痛一旦造成就很难当它不存在。估计林阳也是憋得太久了,今天喝了点酒才敢不管不顾地豁出去。
林建章和陈慧最大的问题是,没有把孩子当成一个独立的个体去尊重,在他们的意识里,觉得孩子是他们生的,就应该是他们的附属品,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孩子必须服从。林晓薇和林阳一样,最讨厌父母以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来对待他们,也讨厌他们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到他们身上。
林晓薇试着揣测过父母的心理,猜想他们也许也会因为伤害过孩子而内疚吧,只是碍于做父母的威严,不会主动承认,更不会去跟子女道歉,只好从其他方面去弥补。不过,这跟“打你一巴掌,再给你一颗糖”的道理一样,孩子不一定会领情 ,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身体和精神上的创伤并不能用物质来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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