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辰宇销假回校的时候,手腕上戴着一根用白色纱布缠成的白绳,身穿黑色T恤衫,黑色牛仔裤,脸上尽是浓郁的悲伤,眼睛也肿成了金鱼眼。连续好几天,他没有说过一句话,常常一个人看着窗外发呆。舍友们从辅导员那里听到了消息,除了安慰几句,都不敢怎么跟他说话。
另一边的林晓薇当然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段辰宇再不接电话,她就要疯了。
这天晚上下了晚自习,她又一个人来到西山脚下,想找一块僻静的地方打电话。夜晚有点冷,北风呼呼地刮着,淡淡的月光照在地上,像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霜。电话拨出去之后,她心里一直在默默祈祷:“快点接,快点接……”
“嘟——嘟——喂!”段辰宇的手机像是听到了她的祈祷一样,终于良心发现似的接通了,熟悉的声音穿过耳膜。
“是我。”林晓薇的声音有些激动,仿佛带着哭腔,“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都不理我,也不接我电话?”
“没发生什么啊,我就是……就是想一个人静一静。”段辰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如常,他是打定主意不告诉林晓薇的,以免让她和自己一起难过,他只想给她带来快乐。
林晓薇不相信,仍然追问道:“你不要瞒着我,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好不好?”
段辰宇突然提高了音量,不耐烦地说:“我说了没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你总是不相信呢?难道非得让我自己咒自己说我出大事了,你才相信是吗?”
林晓薇见他有些恼了,忙说:“没有的事,你别乱说,我只是担心你!”
沉默了半响,段辰宇还是没有说话。
林晓薇很识趣的转移了话题:“我……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了!很想,很想……”段辰宇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沉郁。
要是此时林晓薇就在他身边,他一定会用尽全力抱紧她,然后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不过……现在这样也很好,至少分离能让他更清醒地认识自己。如今的他毕竟跟以往不同了,父亲突然离世,母亲卧病在床,保护他的城墙轰然坍塌,一夜之间所有的重担都压向了他这双还没来得及成熟的肩膀。
悲惨的事实告诉他,他再也不可能做回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了。母亲之前做手术的费用已经把家里的积蓄掏空,如今父亲一走,家里的顶梁柱也没了,还欠下了一笔不小的外债,再加上母亲的病还得继续花钱,家里的困境可想而知。往后的日子里,他既要勤工俭学给母亲减轻负担,又要加倍努力学习,为以后找到一份好工作打下坚实的基础。残酷的现实让他明白,没有良好的经济基础,一切的精神享受都是空谈。
隔着冰冷的听筒,林晓薇亦能感受得到段辰宇此刻的孤独与无助,要是在往常,这样的情话必定是段辰宇将她拥在怀里才说的。林晓薇一时哽咽,说不出话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思念的味道。
在段辰宇的世界里,爱一个人就是让她快乐,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还不如分开的好。可是以他目前的状态,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给林晓薇带来快乐了,分手之心已然萌发,却又不忍心让她受到伤害,他能怎么办呢?他想,不如找借口慢慢冷落她吧,让她对自己的感情逐渐转淡,最后再谈分手就容易多了。
“晓薇,不要哭,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段辰宇的声音极尽温柔,“智多星遇到了点麻烦,这段时间我可能会比较忙,以后就不能天天给你打电话了,你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听课,知道吗?”
连日来的猜疑和胡思乱想随着段辰宇一句宽慰的话而烟消云散,林晓薇释然地笑了:“好啦,我知道了,你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北风还在呼呼地叫嚣着,电话这头的林晓薇虽然仍心存疑虑,但至少已经确定段辰宇对她的感情没有变,光这一点就足够令她欢喜的了。挂了电话之后,她眼里溢满了笑意,嘴角也不自觉的弯成一条柔美的弧线。
然而,那天晚上之后,段辰宇就不大主动给林晓薇打电话了,大多时候都是林晓薇打过去,心里虽有些不快,但知道他忙也就不太在意。她不怎么喜欢粘人,也不是天天打,可每次讲电话,段辰宇的话都不多,因为害怕冷场,都是她极力在找话题,段辰宇只是沉默地倾听,偶尔插上一两句,全然不见了往日高谈阔论的风采。
林晓薇本身也不是什么健谈之人,讲的内容无非是学校里发生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没什么连贯性,讲着讲着自己也觉得无趣,最后总是以一阵沉默来结束对话。起初林晓薇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当段辰宇心情不好,不愿多说话。
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现状,可是“两两相对无言”的次数越来越多,林晓薇再怎么木讷也开始发现事情不对劲了。
有一回,林晓薇因为段辰宇的再次沉默终于爆发了,她在电话里哽咽道:“我发现你变了,以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这句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是的,段辰宇变了,她早就感觉到了,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林晓薇开始回想起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大二一开学,还是更早?她想到了段辰宇消失了两个礼拜之后跟她的那次通话,那时的她太高兴了,竟忽略了他的忧郁与心事重重,他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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