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矜苦笑,以黎易冬的性子,没直接拿瑞士军刀割一片衣角下来, 已算是留有余地了。
她还记得当初黎易冬向自己介绍喻铮, 用的形容是“偶像”。他是真二八经地崇拜喻铮,换作是她, 知道实情也是要发飙的。
远处忽然有车驶来, 这一带鲜少人烟,突来的访客倒把工程队给吓了一跳,想起昨儿巡防队说的不法分子, 登时一个激灵。
反而是从大早开始就心事重重的程矜,看清车上下来的两个人之后,魂才归了位,眼睛倏然一亮,向他们跑去,一把将抱住南柔,却不说话。
南柔被吓得不知所措,手都不知往哪儿搁。
程矜比她高挑,将少女搂在怀里,良久才轻声道歉,“对不起,阿柔。”
她没说为什么事道歉,但南柔懂,因为懂,才更受之有愧。她迟疑地抬起手,犹豫了一下,终于落在程矜后背,柔声说:“我没事的……矜矜姐。”
他们身后,黎易冬打发了司机,然后面色不快地看向程矜,“要不是阿柔不放心,非要来看看你,我才不会过来。好了,阿柔,看完了吧?我们走,我可还气着呢!很气!”
程矜看了眼被他打发走的出租车——真要是打算来了就走,怎么会打发出租车先走呢?黎易冬这厮,嘴硬心软是出了名的。
于是,她眉眼一弯,“这儿的总工程师送我一瓶好酒,黎易冬,你要不要喝?”
黎易冬板着脸,不屑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南柔拉着他的衣袖,小声撒娇,“冬哥,外面好冷。”
黎易冬清了清嗓子,色厉内荏道:“酒不好喝的话,我们立马走人。”
半小时后,酒量尔尔的黎少爷一手拿着酒杯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你们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我啊,以我跟你、跟铮哥的交情还能瞒着不成?退一万步说,我们阿柔是什么样的姑娘,别人不清楚,你,程矜你还能不知道吗?她把你当亲姐姐,怎么可能会害你。你们怎么就能怀疑她,太叫人心寒了吧。”
他手边,南柔拿着筷子,捏得关节都发白,一言不发。
程矜面颊微红,眼里水汽氤氲,“我知道是我不对,你们生气都是应该的。”
“阿柔才不舍得生你的气!”黎易冬哼了声,满脸恨铁不成钢,“我要连夜带她回家,她偏说如果不来看看你,怕你心里会有疙瘩,非要见面说开不可。”
程矜鼻子一酸,内疚加上酒意,差点落泪,嗅了下勉强忍住了。
南柔低着头,发丝几乎要垂进酒杯里去,就听酒杯叮地一响,抬头只见程矜举杯看着自己,语气诚恳,带着愧疚,“这次确实是我不对,我自罚,从今往后……再也不会了。”说着,一仰脖子,满杯白酒一口闷了。
倒把黎易冬给唬住了,忙夺了她的酒杯,“小姑奶奶,你要是喝出点什么毛病,我拿什么脸去见铮哥?”
程矜甜甜地朝他一笑,“你不怪他啦?”
黎易冬面色古怪,半天挤出一句,“妈|的,哪有人真会生自己偶像气?”
当天黎易冬和南柔就留在营地住下了,程矜和南柔挤一张床,夜色寂静,两人很久都没对话,久到都以为彼此已经睡着了。
直到南柔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才听见程矜问:“还没睡着啊。”
“嗯。”
“这儿条件差,明天就跟黎易冬先回国去吧。”
南柔背对着她,在黑暗中眼睛睁得大大的,“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这里不安全……”
“我就在营地,不乱走,这儿没什么值钱东西,乱七八糟的人不会来。”
南柔犹豫了一下,“可喻队长,不就是怀疑我跟这里的什么组织有关吗?”
“……嗯。”
“那万一,那个组织跑到这儿来怎么办?喻队长,他又不可能总守着这里。”
程矜低声说:“这里不是坎铎,那些人不敢乱来的。而且铁路这边是政|府工程,他们再疯,也不敢来这儿撒野。”
南柔欲言又止,忽然转过身,面对着程矜,“可我还是觉得不安……你可不可以,不要留下?”
她一向逆来顺受,很少用这样的语气去要求别人。
程矜微愣,知道她是真的怕自己出事儿,犹豫了一下,轻笑:“我知道了,这样好不好?等喻铮他巡防过来,我跟他道个别,然后陪你们一块儿回楠都去。”
南柔抿了抿嘴,低低地“嗯”了一声,“好。”
“睡吧,”程矜打了个哈欠,“晚安。”
直到程矜睡着了,一动不动的南柔还睁着大眼睛,眼泪越过鼻梁落在枕头上。她内心的恐惧无法言说,也不敢说,眼睛一闭,骆海登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阴恻恻的,像永不放手的阴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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