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下,目光犹如利刃。
否则,当下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忽然,怀里的程矜瑟缩着,拽了拽他的衣襟,像只被冻坏了的小猫咪无意识地寻求他胸口源源不断的温暖。喻铮察觉了,立刻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将盖在她身上的衣服拢好,脚步加快,一刻也不愿再为那个疯狂的魔鬼耽搁。
行到楼梯道,大概是因为有了些热气,程矜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小脸贴在喻铮肩头又蹭了蹭,口中低低呢喃了两句。
喻铮俯首细细辨认,才听出来,她说的是——
“南柔……”
*** ***
一开始,程矜觉得很冷,冷得四肢百骸都疼。
后来,就像被人放进温柔的泉水里,被柔软温煦的暖流包围着,丝丝寸寸找回了知觉。
她想,这么舒服的地方,怎么能不跟喻铮分享呢?于是轻声叫“喻铮、喻铮你快来呀,”没喊两声,就听见有人唤她“矜矜”,她心安地握住对方的手,平静下来。
没一会儿,她又想起惠姨和黎易冬,于是又喊他们——也都立刻得到了回应。
她内心原本一片平静,却突然察觉到小小的缺口,嗖嗖的往心里灌着冷风,她只想找点什么来填上那个漏洞,于是脱口道,“阿柔,你也来呀。”
可这一次,久久没有回应。
程矜想晃一晃握着的手,问他为什么阿柔不理自己?终于察觉到一丝异样,她眼皮子发沉,怎么也睁不开,手和身体也像潜水刚浮出来似的,千斤重。
于是她不甘心地挣扎了几下,就听见耳边传来熟悉的女声,“矜矜醒了!”
程矜终于睁开眼,正对着雪白的天花板,顿时苦笑,怎么……她又进医院了?再一晃,终于想起安林铁路营地的那一遭,心直直地往下坠去。
“喻铮。”
“小铮去司令部报告了,一会结束就来。”
程矜略显吃力地转过脸,便看见惠莲慈爱的面庞,她又看向握住自己手的人——在梦境里,她一直以为自己握着的是喻铮。
没料到,居然是程厚寒。
她立刻松开了手,程厚寒只失落了一下,便像个得了喜讯的孩子一样扯开喉咙喊:“医生!护士!我闺女醒了!”而后,又絮絮叨叨地问,“还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跟爸爸说。”
他这一连串的反应,把程矜弄得有点懵,她从记事起就没被程厚寒这么嘘寒问暖过。有那么一秒,她几乎怀疑自己其实死了,才去天上捡了这么个好爹。
“她昏迷了两天,脾胃弱,这会儿什么都不能吃,”惠莲怜爱地俯身,摸了摸程矜的头发和面颊,“乖孩子,已经没事了,等你恢复点我们就回家。”
回家。
程矜陡然想起,自己曾对喻铮许诺,要回家等他。虽然晚了些,但好歹……不曾爽约。于是她想翘起嘴角给对方一个笑,但也不知是肌力还没恢复,亦或是心头压着的疼痛太重,这个笑显得有点儿勉强。
惠莲目光温柔,“不要紧,你需要缓一缓,别心急。”
程矜点头,忽然听见病房的电视机里传来严肃的新闻播报,但那男声耳熟得紧。她立刻挣扎着坐起身,一眼看见了屏幕上面有血污的男人。
黑色呢子大衣,里面白色衬衫上沾着未干透的血,他虽然努力站直身子,但还是一边肩膀高、一边肩膀低,看起来为了维持站姿格外吃力。
是黎易冬。
这段视频明显是用手机镜头传回来的直播,随着周遭有人跑过,镜头就跟着微微颤抖。
“境外非法组织Nightmare头目日前在我国安林落网,其组织成员尽数被捕,已移交当地公|安机关审讯。此次恶性袭击事件牵涉安林铁路工程队人员十二名,普通群众三名,无人员死亡,两人受伤——”
当电视中的黎易冬说出“无人员死亡”几个字,程矜才终于呼出了一口气。
惠莲见状,问:“哪里不舒服吗?”
程矜摇头,不想再跟任何人提起南柔,尤其是惠莲。
程厚寒看着镜头后方冷静指挥的男人,喃喃:“矜矜,你居然在跟这样的男人谈恋爱。”
程矜顿时警觉,“什么样的男人?”刚刚苏醒的少女原本面无血色的脸忽然涨红,仿佛父亲再说男朋友半句不是,她就要蹦起来反击。
程厚寒连忙解释:“我是说你跟这种大英雄谈恋爱……居然也不跟家里说。”
“你是在责怪我,为什么不告诉你自己在跟侨哥哥的弟弟谈恋爱吗?”程矜反问,“更何况,我也一直没觉得自己有所谓的‘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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