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杳不语,只是看着她,目光依旧意味深长。
在这样的目光里,白羽的心仿佛在向无底寒渊中坠落,她茫然地试图抓住任何可以让她慢一点坠落的东西,而寒渊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越来越冷的寒意,和永不休止的坠落,无着无落,让人觉得人生了无生趣。
身子忽然一震,一股白色的寒流不知从何处涌了出来,白羽脸上的凄楚霎时融化,一抹笑容微微浮现,这笑容如透过顽强地穿过重重阴云投射下来的一抹阳光般,驱散了所有的阴霾。
“我以为终有一日,我会如瞳般称你为外祖,可惜,” 白羽垂下眼帘,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白光,“看来你并不想要我这样的孙儿媳妇。”
她的笑容渐渐敛去,“说吧,你想要我付出什么?”
相杳笑了起来,跟瞳不一般,他的笑容是那种仁慈宽厚的笑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悲天悯人的味道,让人衷心崇拜和敬仰。
“虽然你是魔帝,只怕已近神阶,但既然刚才的天魔摄魂都无法成功,你现在也不必再试。”
相杳依然如长者般宽厚,微笑着摇头,“也不知道无咎怎么生出你跟重宁这两个孩子来的。厉害厉害。我本以为瞳比你们强太多,但看来你们这两个孩子倒也不错。”
白羽并不答话,只静静地望着他。
相杳自顾自地接着说了下去。
“不错,我并不希望你成为瞳的正妃,那是魔界未来的魔后,甚至我都不希望你成为瞳的侧妃之一。虽然昆仑跟魔界渊缘不小,恩怨不少,但这些都可以抛开,而我跟无咎的理念不同,魔界跟昆仑的信仰差异,甚至我们本身的差异,才是最大的障碍。你大抵也从瞳那里知道了,我们这一支是真正的人族,古代三皇五帝真正的后裔,我们世世代代抵御魔潮魔兽,守护人族,而你们,包括无咎,包括你母亲,所有的昆仑神兽,甚至你们所谓的昆仑上神,其实都并非我族。”
相杳目光转冷,整个天地都变得冰冷起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白羽却笑了起来,天地居然开始为她所动,暖风微拂,“原来如此,难怪当年后羿射日后还要杀尽天下神兽,连大风都几不曾幸免。”
相杳语声冰冷,暖风随着他的语声转寒,冰冷彻骨,“这百年来的异变,难道不是兽类所为?五界是人族的五界,你们有了昆仑和清凉界,便不要再来我们人族的地方掺和。”
闻得“兽类”之言,白羽微微蹙眉,随即展颜一笑,虽寒风凛冽,她却如同每每站在绝顶之上时一般,迎着风傲然挺立,“若我不曾弄错,盘古大神开天辟地,女娲娘娘抟土造人,盘古大神并非人族,而女娲娘娘更是我们昆仑先祖,人族也不过便是我们昆仑先祖所造而已。我们都不曾视你们为刍狗,你们又何苦反戈一击,恩将仇报?”
相杳也不生气,“我听说昆仑白羽战力惊人,却不知唇枪舌剑的工夫也是了得。”
“这五界既已是我人族掌管,我们便要为千千万族人着想。天地大乱是兽类所起,那灭了兽类终是最直接的方法。翊玄霄身为仙君却与昆仑苟且,实是我人族之耻,有其父便有其子,华惟有过之而无不及,堂堂仙君居然娶了一只山鬼,以至仙君这一脉自此而终。我本看好元曦,甚至将阿虞嫁了给他,可惜凤林虽激进却阴狠有余,目光短浅,胸怀太窄,不但害了自己,还害了元曦跟阿虞。”
相杳望着白羽,停顿良久,“现在你明白了吗?”
白羽点点头,“我明白了。人族三皇五帝本来有两条血脉传承,仙君、魔帝。若是按你所说,仙君家血统已乱,那么,瞳现在是魔帝一系跟仙君一系唯一正统的血裔。”
“你明白就好。魔帝传承须是纯正的人族血裔,你若为瞳的正妃,三皇五帝传承数千年的血脉将至瞳而终。故而瞳必须有纯正人族血脉的正妃,所以,瞳不会只娶你一人。”
白羽并不接话,静静地等他说完。
“甚至……我根本不希望他娶你。我并不以为你是瞳的良配。他对你感兴趣很正常,你毕竟跟他颇有缘分,若是抛开种族,你跟瞳也算是相配,只是等这段激情过去,他应当也会想明白你并不是适合辅助他实现夙愿和抱负的那个女子。更糟糕的是,以你们昆仑的性子,大多数的神兽都是从一而终,你想必也会如此要求瞳,然则人皇、仙君、魔帝,哪个不是后宫佳丽三千,于是,你,”相杳的笑容冷酷,“终究不过是瞳无数女人之一罢了。”
“此时放弃,胜过将来反目成仇。”
白羽低下头,她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什么没有感觉什么愤怒或是伤痛。
也许愤怒和伤痛这些人类的情绪,本来就是幻相。
正如相杳的天魔摄魂,那些感受不过是被外物强加给自己的,愤怒不是自己,伤痛不是自己。那么,什么是真正的自己呢?
白羽隐隐地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跟孟婆曾经告诉自己的东西相似,而那将是天地间,最大的秘密之一。
她抬起头来,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我明白了,你确实是有办法救瞳的。”
她的笑容越来越和煦,“其实你想多了,瞳喜欢谁,我喜欢谁,那都是我跟瞳的事情,跟你没有什么关系。既然你能够救瞳,我也就不必再相求,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原因关心瞳,是因为他是你的孩子也好,是因为他是你们所谓正统人族血裔也好,他对你来说跟他对我来说一样重要。你本来便会去救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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