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干相比树叶触之更是温凉,在指尖溅起一串七彩的光华。而状如昆仑掌门舒慕华身后光影的那些火烷鼠们,小如赤兔,大如红虎,一开始它们还只是远远在树后窥探,现在已经旁若无人地四处乱走起来,更有胆大的,甚至来自己脚边蹭过。
瞳百思不得其解,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己第一次跟白羽动情是在肃州城。那时自己问她可愿意跟自己欢好,她一边点头一边摇头,整个身子越来越烫,仿佛要将自己点燃一般。后来她来太子玄嚣宫时便带了一枚如婴儿拳头大的丹药,虽状如火焰,却散发着雪中寒梅般的清香。她说这是文梦娘娘特地给自己炼的仙药,却终不肯说这仙药是做什么用的。
然而,又过了很多年,自己才真正与白羽欢好。
那一晚无数次地,被自己在孤独寒夜忆起,他记得白羽生涩而狂放的亲吻,记得她身上每一寸肌肤,记得她好奇而强忍羞涩的笑容,记得她身上重重瑰色的光华和不时流溢的紫魄火花……
呆立在炎火之山的火树林中,瞳茫然若失,心如刀绞。
与之同时,白羽正盘膝端坐在昆仑虚极顶的昆仑宫正中。
韩逸文梦重宁大风也都在,或远或近,或站或坐。
韩逸长叹一声,“白羽,你真的决定了?”
白羽神色不变,淡然道,“我决定了。”
大风狠狠地拍了一下身旁的几案,起身走到宫门处远望天际,紫魄火一丛丛地从他身周浮现,明灭不定。
文梦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沉默,连韩逸也不知道她究竟在盘算着什么。此时终于开口,她的话让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
“白羽,你有孩儿了,你自己知道吗?”
白羽也吃了一惊,从地上一跃而起,瞪视着母亲,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娘…… 你…… 我…… 我在人间界这数百年一直跟衔微在一起的啊……”
这话说得在场诸人都想以袖捂面,白羽这孩子不但不知道自己有了孩儿,甚至看起来,她都没想明白这孩儿的父亲是谁。
文梦摇摇头,走过去拉起白羽的手,将一股沛然仙气送了进去,白羽呆呆地任母亲施为,只觉得那股丰沛的仙灵之气在识海一转便消失无踪。
白羽目瞪口呆,“娘……这……仙灵之气哪里去了?”
文梦无奈至极,“你问我我问谁,自己去看啊!连神劫都渡了的人,自己有孩儿了都不知道。也就是你这种每日里拿修炼当饭吃还一天吃三顿的人,换了七界里任何一名女子,这孩儿都活不下来。不过我看你的孩儿也是有福气的,一孕五十年,出生之后真不知是个什么修为!”
白羽急急进入识海,一看之下大吃一惊,在识海正中居然漂浮着一只小小孩儿,那是个男孩子,一双黑亮的眼睛,像极了当初在九重天上见到的天魔少年。
一直望向开明门外的大风突然道,“白羽,瞳来找你了,你莫非从不曾告诉过他琅玕丹是做什么的?这傻小子居然到了炎火之山才知道,还在那里呆立了好久。他现在刚到弱水之渊,既然他手里有轩辕剑,冰旗他们必是不敢拦着他的。”
他转过身来看着白羽,“待他过了弱水之渊,你见他不见?”
重宁也低声劝道,“白羽,咱们昆仑向来是孩儿的爹爹将孩儿送进悬圃,难道你想要你的孩儿没有爹爹吗?”
白羽呆呆立在那里,心头忽喜忽悲。
忽然间,心底下有什么东西,坚冰似的,如沸水泼雪般融化开去。
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无比渴望见到瞳,触摸他的肌肤,倾听他的声音,望进……他的眼睛。
大风他们都错了,他们以为自己还在渡清凉劫,却不知其实早在土城关跟瞳告别那日,自己的清凉劫便渡完了。
自己说完那句决绝的话,心里便像是空了一般,突然之间便再不用眼睛去看,用声音去听,而是如孟婆所言的觉知。瞳的心神在她的面前突如其来的明晰,他整颗心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影子。
而自己那时的消失,并非咫尺天涯诀,而是第一次遁入了清凉境。
清凉境与人间界重合,不过是不同的空间罢了,在清凉境里她能看到瞳,瞳却看不到她。她望着近在咫尺的瞳,被他浓重如实质的悲伤压倒,看着他失魂落魄地呆立了很久,最后对着自己消失的地方,低低地道,“白羽,其实我不曾再碰过洛黎,遥夜也不是我的孩儿。漫漫七界,天上地下,我只喜欢你。”
这应该是瞳唯一一次说他喜欢自己。白羽记得自己那时的心绪,居然不是欣喜若狂,也不曾泪流满面。她记得自己盘坐在小小一方空间的清凉境里看瞳转身离开,心下却在思量为何瞳宁愿自己因误会他而离去,也不肯告诉自己实情。
她在那里想了很久很久,突然从天地间的七界规则中隐隐体会到了一点东西,才算是明白了瞳的担忧和深意。也正因此,她没有回昆仑,而是径直去了西北,从此缠了衔微数百年。
既然瞳有他的责任,那就一起担了吧。
而现在,孟章已魂祭了苍穹,自己确实可以抛弃所有,元神归镇,挽大道于将倾。这样七界无碍,而芺界却定会死伤大半,甚至阖界而灭。若是元神不归,任由芺界西来,七界损失自不可免,但反而可能让两界相融,终至平衡。
52书库推荐浏览: 尹青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