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爹流着泪往她手里塞了一把做工精致的短匕,牢牢叮嘱道:“女儿啊,记得要好好保重,万事三思而行。爹…爹知道…此行若是不让你走,你必定还得寻别的途径,弄得头破血流都得跟着,与其这样…爹还不如成全了…”
说到最后,她爹已经抖得说不出话了。
她满心喜悦的满眶泪水,庆幸,原来世上真正清楚她的,却是这个生育她上一副身躯的老爹!
微醺紧紧抓着她爹的手,却来不及说些什么,就抹干泪水匆匆转头跟着队伍消失在人烟浩穰中…
跟着队伍翻山涉水,走了好长好长一段路,直到把鞋底磨破,直到满额满身都是虚汗,芸芸稠集的铠甲队伍在眼前开始糊成了一片。
她径直地往旁侧倒去,结果,勒马嘶鸣声响起,一个身影飞身扑下接住了她,瞬即又快速地踏身上马。只消一把银枪着地的功夫。
微醺惊愕地睁开了眼,却发现她人已经在自个夫君怀里。
李筵用无奈又忧虑的复杂眼神看着她,他这个姑娘,从来都不让他省心的。
早知道只派了人去盯着她是盯不住的了,因为不放心,才又这些天来让蒋戚亭帮着他带领他的队伍,自个骑马游走在队伍中穿插查看,结果一不小心就真的让他发现了!
他把人抱在怀里,开始加速往前。
奔跑中,“踢踏踢踏”的马蹄声中,似乎混杂了一句沉沉的声音:“这辈子,我是拿你没办法了…”
微醺蜷缩在他怀里,攀附着他,撑着沉重的眼皮笑道:“那下辈子呢?”
“下辈子…”他在上方沉吟片刻,无奈叹息领悟道:“也欠你了……”
微醺满足地盍上了双眼。
这颠簸震荡的一觉是微醺睡过前所未有之安稳的一觉。睡醒以后,发现自个已经在幽暗的营帐中,只有案前幽幽灯烛闪烁着。
这时有人掀帐进来,外头的风吹拂得猎猎鼓动。
“醒了?”是李筵的声音。
微醺半身都陷在被褥里,倾听着昏暗中一步一沉带着金属掷地的声音朝她方向近来的脚步声,感到前所未有地踏实。
感觉他脱掉了一身冰凉的铠甲,用温暖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后背,双臂坚实地圈环着她,气息暖暖地在她耳畔吐出,耳坠边微微震荡道:“饿了咱先吃些东西?”
微醺笑着点了点头。
“可惜军中生活艰苦,遇到了粮饷不足并被敌围困的情况时,将士们更要啃树皮、吃尸首上的蛆虫活下去。我们也不能吃得太好,酥酪什么的,这儿是没有的。”
李筵说了一个大实话,听到这番话时微醺着实小小的惊讶了一下,纵然她是知道将士没有东西吃的时候,吃树皮挖野菜那是很正常的。
而她也早做好准备吃不上东西了,大不了她也啃树皮去。
可是若然让她啃尸首上繁衍的蛆虫…
她皱紧了眉心,认真思考了片刻,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般掐了掐拳,盯着他,水眸熠熠生辉道:“别太小看我了!大不了到时候,我双眼一闭,把活蛆当成是面条一样,吸几下就吞下去了!”
烛光摇曳中,李筵盯着她认真的小表情,禁不住哑言失笑,遂伸出大手爱怜地轻抚她的小脸,敛眉目光凝聚道:“我是不会让你陷于那种境地中的…你既然进来了,就得答应我,要好好守在后方,哪儿也别去,等我归来…”
“或许我终有一天也得陷于那样的境地,可我也答应你,不管是吃蛆虫,还是吃腐臭的尸肉,我也得保存自己的小命回来见你,好吗?”
他的声音并不大,稳沉中带有磁性的沙哑,却是微醺听过最性感最撼动心旌的话。
她被蛊惑了,深深地把头埋进他怀里,倾听他旋动着的优美律动。
战事一触即发,并且进行得如火如荼。
白日里李筵跟随着蒋戚亭大将军攀过险峻山脉,前往攻守御抗敌人。
夜里与微醺挨靠在沙袋累积起的垒台上。
她凝神屏息,脑海里闪过一幕幕尽是雨下风刮,万箭齐发,剑指天际,戎马黄沙的场景。双手激越抚动,勾勒了一段又一段惊心动魄的场面。
而李筵则斜靠在她身旁,执起长笛,奏起了悠扬思故的凄楚。
两双乐韵相互辉映,相互协奏着,在场的众多将士们听着听着就不由地激情澎湃,泪如雨下,势死抗卫故土,守护家国与至亲之人。
营中篝火愈烧愈烈,营中人头攒动,将士们都涌着上前倾听那能让人的心灵暂时歇息的乐韵。
高高的垒台下,一衣裳翩动双手快速抚动的影子,紧紧挨靠着一挺拔的执笛的身影,篝火愈升愈高,带着被掩盖的噼啪响,两双交缠的影子也愈升愈高,戳入天际,万人仰望。
每到夜里,微醺都格外地珍惜与李筵鼓琴和奏的时光,因为,她无法预计下一刻,会否就有敌人闯入进来,下一刻,会否战火如荼,下一刻,他身在何方…
夜里翻身爬起来,走至帐幕前,微微撩开,发现天仍未明,就又举烛盏回到他身旁。
就着火光,伸出指尖微微抚挲他已日渐消瘦的刚毅面容,脸上已经多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伤痕,双手双腿俱已有许多大小不一不足致命的伤疤,还有一刀砍得比较深在左肩,还是鲜血淋漓回来时,她忍着泪给他包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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