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帝召她入京,虽不知到底所为何事,但林家从来坦荡,没有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她不图定国大将军的封号,只求给罗州子民以及军中将士一个交代!当然也别怪她要搅一搅朝中的浑水。
所幸万狄并没有深究,只是语重心长的说:“贤侄,此去凶多吉少,要要照顾好自己。”
两人走后,祠堂再一次回复了寂静,只有燃烧纸钱偶尔响起小声霹雳,芜岚的腿渐渐麻木了。
“一直都是安慰他人,可曾安慰过自己?”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身后人脚步声渐近,停住在她的身边,跪坐在一旁蒲团上。
她敛起脸色道:“属下尚好。”
他欲言又止,从怀中取出一支羌笛,道:“这是无岩托我交与你之物。”
“谢谢殿下。”芜岚双手接了过来,这支羌笛是长兄最爱之物。以往每每两人练武结束,长兄总会盘坐在练武场上为她吹奏一曲,伴着笛声,她拿起一把红缨枪,酣畅淋漓一套枪法。
她抚摸着笛声,缓缓道:“父亲,大哥走时痛苦吗?”
“我让肖苇备了些麻沸散。”他摇了摇头。
“父亲…他可曾留下什么话?”
“他说,要你送我回京。”
芜岚听罢嗖的起身,因腿麻身形晃了几下,很快稳住身子:“呵、殿下到这时还要说些玩笑话吗?”
五年里父亲抓回了三次欲从罗州溜回京城的虞述,又怎会留下这些话?
“你不信?”他随着她起身,低头看着她,似乎不容置疑。
芜岚退后作揖,有些气他的玩笑话,道:“多谢殿下前来祭奠,家父若知,也不负几年来相授之情,殿下请吧。”
“当然,铭记于心,也必将报答。”他道。
他走后,芜岚的眼泪无声落下,往日强撑的防备悉数卸下。厅中白烛随风摇曳,香灰挣扎在火中扬扬,厅外黑夜侵噬,更夫敲过一次又一次,夜雪再一次无声降临。
软弱只留给这一夜。
芜岚不曾想一夜醒来,府门外的积雪已经被扫除干净,满摆白色的菊花与远处积雪交融在一起,蜿蜿蜒蜒出一条路来通至城外。
那是去往伊思湖边的路。
“是何人扫的雪?”芜岚问了看门的小厮。
“禀将军自寅时起,便有人扫雪。说是九皇子派来的。”
她轻轻颔首道:“知道了,下去吧。”
寻了八个身强体壮之人抬棺,一起送行的只有母子三人及几个仆从,无岑一身缟素,一言不发抱着灵位埋头走在前面。
芜岚紧跟在无岑的身后,一阵寒风吹来,只觉眼前一片模糊。
这条路以往走了无数次,那是一日训练后,只属于他们几人的日子,爹娘、大哥、无岑、一同步行去到伊思湖,什么都不做,就是静静地坐会儿,吹会风儿。好像天地间只有那一刻。
现在也暂停在了这一刻。两幅棺木入了土,鲜蕴靠着芜岚的肩膀哭得一塌糊涂。无岑仍旧赌气,不和她说一句话,眼圈红红的,斯唯月在他一旁极力的开解他。
芜岚看着两人,今后前路漫漫,无论如何险阻,也要迎难而上!
如果再有一次机会,她绝对和父亲做的不一样,既然入京,她便不会再屈于罗州,空有一身本领,却只愚昧奉行。
林家不是谁都可以捏的软柿子!
第5章 一一告别
离进京面圣还有两日,薛吴就按耐不住了,一面催着芜岚把行李收拾好,一面又多差了人去草原里多寻些稀世珍宝,打得是进献齐帝的主意。
自那日后,他又缠着芜岚要了熟悉罗州地脉的人,特意安排了随行的羽林卫一同寻找。只是这冬天里白雪覆盖,不知要白花几倍的功夫。
与此同时,军中的将领们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说罗州城战后如何重建,就这节骨眼上军中坐镇将军前去京城,这罗州岂不成了无头苍蝇?
如此马虎之事,不知是齐帝未曾谋略,还是有人谏言此事,关键在于,昭芜岚进京是为何意呢?只要一想到这,众将心中不自然感叹,中郎将这漫漫的京城之路又该是何等的惊险啊!
芜岚自然想到这一方面,只是她如何抗旨呢?既然召她入京,也便顾不得她不安生了,那便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父亲和长兄坚守的忠义,她绝不容他人染指。她不会退让和逃避,她是驰骋在疆场、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中郎将林芜岚!
父亲的印玺需交于军中,芜岚抽了空信步书房。这里她近日来都不敢踏足,原以为阿娘已经将书房清空,推开房门将迈步之时,她却骤然停在了空中,一切竟然还是原样,阳光从窗台上的缝隙穿插过来,一丝丝的微光点点,照射出小小飞舞的灰尘,房中仍旧焚烧着檀香,缕缕轻烟,像是时光的错乱重叠,几月前的畅谈仿佛似乎就在眼前。
只是房间再没有了温度。
父亲不是个爱读书的人,只能说是武将之中看点书的,他为人正直忠诚,不喜文人的弯弯肠子,更不喜一股风儿便能吹倒的男子,所以他看见虞述是这样的懒惰柔弱,便誓要将他培养个男子汉,但这种事情,也要虞述他本人愿意才行,五年前的他当然不吃这一套,但自从三年前那一夜之间,所有的一切就按照父亲想要的方向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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