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屋子里传出佘凤刚不耐烦的喝骂声,佘玉芬再也忍不住冲了进去。
从王秀兰怀里接过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梅雅丽,佘玉芬一边哄孩子一边对王秀兰道:“还是先算了,照她这哭法,我怕她小小年纪就哭坏了嗓子。”
佘凤刚正要对佘玉芬的惯孩子嗤之以鼻,王秀兰就已经抢先一步赞同起了佘玉芬的决定,“再喂两个月吧,现在断奶确实有点儿早。”
佘凤刚扭过头,一副不屑与这母女俩一般见识的架势。
佘玉芬假装没看到他那副怪模样,“那我就先把她带回去了,等我三姑他们捎信儿过来我再回来。”
王秀兰将她送出大门口,然后又趁着四周无人,偷偷塞了五十块钱给她,“才分了家,娘手里也没多少现钱,这些你先拿去用,不够再回来跟娘要。”
佘玉芬忙又把钱塞回去,“我手里还有钱,等没了再问您要。”
“谁知道到时候方便不方便,给你你就拿着。”王秀兰一边说着一边又将那五十块钱塞回了佘玉芬手中。
“你爸啥德行你也知道,现在又多了美荻她妈,我也不是总有机会贴补你的。”王秀兰一边说着一边叹了口气,“这过日子啊,鸡零狗碎的事儿总是少不了。虽然咱们是一家人,但大伙儿的想法也不能都一样。你也别怨你爸跟你哥哥嫂子,有娘在,总不会看着你受苦受穷。”
佘玉芬抱了一下自家老娘,“是我不争气,老让娘家贴补,不怪他们生气。娘您也别往心里去,以后我日子好过了,少挂连点儿娘家,他们约么就会给我好脸儿了。”
王秀兰听得心酸不已,“会有那么一天的,娘还指望着我闺女大包小裹的回来看娘呢。”
母女俩相视一笑,然后王秀兰目送着佘玉芬踩上自行车走远。
哭累了的梅雅丽趴在佘玉芬背上,一边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自家的日子尽快好过起来,一边昏昏沉沉的进入了黑甜乡。
等她们母女俩回到台子村,冬日的太阳都已经西移到了群山之巅,早就已经从山上回来的梅志军正站在村子最北边往路上眺望。
远远地,佘玉芬就看到了梅志军孤零零的颀长身影。
她从自行车上下来,然后用力对着梅志军挥手。
梅志军也已经看到她们两个了,他一路小跑下了坡,然后又一路小跑来到佘玉芬身边。
“不是说要把雅丽留下?”对上自家闺女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梅志军忍不住伸手轻触了一下她粉嫩的脸颊。
“一直哭,她姥怎么哄都没用。”佘玉芬将自行车车把让给梅志军推着,她自己则走在后头帮着推车后座,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沿着进村的斜坡往回走。
“你今天进山有啥收获吗?”佘玉芬说完了自己这一车东西的来路和程玉峰的承诺,就又好奇地问起了梅志军今天是怎么过的。
梅志军微微点头,“抓了一只山鸡、两只野兔,又下了十来个兔子套。”
梅志军所说的兔子套是他们这儿的山民用来套兔子的那种可以收紧的铁丝圈,铁丝圈被人下在兔子常走的山林草木间,兔子一不小心钻了进去的话,那个铁丝圈就会随着兔子的挣扎不断收紧,直到兔子窒息死亡。
由于兔子套的一端是固定在灌木上的,所以下套的人只需每天过去溜达一圈,就能把不幸中招的笨兔子给捡回家了。
这种逮兔子的办法虽然颇有些守株待兔的意味,但因为确实能套到兔子,所以办法笨不笨的就也没人去计较了。
梅志军与台子村的其他人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他不仅可以用兔子套套兔子,而且还可以用拳头大小的石块打兔子、山鸡之类的小型野物。
梅雅丽记得,在她的上辈子,最初那十几年的冬天,她家父上大人基本都是在山上度过的。
那时候,她家总有别家吃不到的各种野味,她和她弟还因此被村里的许多小孩子羡慕不已。
在梅雅丽神游天外的那段时间里,梅志军和佘玉芬推着自行车回到了他们暂时借住的大队书记李国文家。
李国文的老婆看到他们回来,立刻一脸笑容从屋子里迎了出来,“玉芬回来啦?冻坏了吧?快进屋,快进屋,上炕暖暖。”
“谢谢婶子。麻烦婶子了。”佘玉芬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梅志军,用眼神询问他是不是烧炕了。
梅志军轻轻摇头--借住在别人家,他哪好意思可着劲儿的烧柴取暖。
佘玉芬不由暗自纳闷儿。
李国文的老婆一边摆手一边笑着往灶房那边走,“嗨,你这么客气做啥?咱们两家一个院子里住着,我顺手帮你们烧个炕还值当你特特谢我一回?”
--原来是她帮他们家烧的炕。
佘玉芬笑盈盈的跟她说着感谢的话,心里却忍不住暗自疑惑对方的这份热情到底从何而来。
直到把从娘家带回来的东西全都搬进屋,佘玉芬这才明白了李国文老婆的热情到底从何而来——他们房间的角落里,只有一只山鸡和一只野兔。
她悄声问梅志军,“你给了表婶儿一只兔子?”
梅志军点点头,回话的声音低到几不可闻,“刚才在村子里,我怕被人听到,就没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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