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恪之仰面卧在地上,紧紧地抱着她,在她耳畔不停地安慰她。直到她渐渐停止哭泣,变成了一下一下的抽噎,这才低声说:“兰亭,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我叫你先去和他们汇合的。重庆还在等着你过去。”
他顿了一下。
“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万一你要是出了事,该怎么办?”
孟兰亭抬起泪湿的脸,望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这个男人,轻轻地说:“冯恪之,我没有了,他们还可以让美国再派个人来。但你要是真出了事,我就再也没有你了。”
冯恪之沉默了,手掌慢慢地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突然翻身,改而将她压在了自己的身下,低头,吻住了她的嘴。
孟兰亭闭着眼睛,一边落泪,一边承受着他激烈的亲吻。
在她被亲得忘了哭泣,就要透不出气来的时候,他终于松开了她,喘息着,将自己的脸埋在她的面颈之侧,低低地道:“兰亭,你的头发又那么长了。但我至今却还欠你一个道歉。为我从前曾做过的种种混事。”
他抬起头。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在信里和你说对不起吗?”
孟兰亭抽噎了一下,摇头:“为什么?”
“因为你还没回来。”
他凝视着她。
“我听我的姐姐们说,我刚出生的时候,算命的说我不求福,福自来。这自然是扯淡。但说真的,这几年,我却希望这是真的。想想,也好像是真的。否则,我爹怎么替我从小就定下了你。我那么混蛋,你大了,还自己找上了我。这不是送上来的福,是什么?”
“但是这几年,我见过太多的死了。那么多昨天还活着的人,转眼就没了。我不怕死,但我真的不想死。我总觉得,我欠你一句对不起,只要我不对你说,老天就一定会让我继续活下去的,等到你回来的时候,让我亲口说给你听。”
他顿了一下。
“我怕我说早了,我就等不到你回来的那一天。”
“兰亭,现在你回来了,我终于可以说了。我……”
孟兰亭早又已经泪流满面。
“不要!我不要听!”
她突然伸手,紧紧地捂住了他的嘴,又松开,死死搂住他的脖颈,将他的头压向自己,用唇,堵住了他的嘴。
“冯恪之,你听着,我不要听你对我说对不起。”
“永远都不要听!”
良久,她放开了他,在他的耳畔,一字一字地说道。
“兰亭……”
冯恪之激动得声音都微微发颤,低头又要吻她,被她伸手推开,一把从身上推了下去。
孟兰亭爬了起来。
“走了!再不走,时间就要错过了!”
她撇下他,转过身,朝着道路的方向快步而去。
冯恪之不防,被她推得翻在了地上,破了的脑袋又磕了一下,痛得要死,伸手捂了捂,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追了上去。
深夜十一点,两人来到了灯塔旁。
一条舢板,出现在了远处的漆黑海面之上,朝着这边破水而来,停在了距离岸边十几米的礁岩之外。
孟兰亭弯腰,正要卷起裤管下水,身子一轻,人已被冯恪之打横抱了起来。
他抱着孟兰亭下岸,涉水到了船边,将她放了进去,自己也上了船。
“走了。”
他道了一句。
舢板再次破水而去,消失在了夜色下的茫茫海面之上,将身后这座即将就要倾覆的城,抛在了身后。
第90章
凌晨,远处漆黑的海平面上,出现了一艘舰影,影子越来越大,渐渐靠近,顺利交汇。
孟兰亭登上了这艘来接自己的舰。
上舰之后,她被安排住进一间条件相对最好的舱室。舱室不大,但有暖气片供暖,单人铁床上铺着雪白的床单,一间供应热水的浴室,浴室里还有一只可以用的铜电吹风。
冯恪之送她到了舱室门口,叮嘱她好好休息,自己去了舰桥。
这一路,漫长的两三个月的时间里,孟兰亭的精神一直绷着,尤其是到了香港后的这几天,更是忧惧交加,大悲大喜,此刻终于能够放松些了,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吹干长发,躺在了身下这张狭窄但铺得很是松软的床上,本当尽快入睡。
但她却丝毫没有睡意。
夜海寂静无声。床头的那盏小铁灯一直亮着,灯泡放出柔和的光,照亮了这个大海之上的简陋但温暖的小小空间。
孟兰亭靠在床头,一直没睡,就着灯光,安静地看着随身携带回来的一本书。
大约半个小时过后,她听到舱门被人轻轻叩了一下,立刻放下书,下床过去开门。
冯恪之站在舱门外,视线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和他相对站在门里,背对着灯,垂落腰际的长发,被灯光烘出朦朦胧胧的轮廓。温暖的白色法兰绒睡衣吝于向人展示女主人的美,独占地将她身子包裹得密密实实,只在领口处,仿佛迫不得已,才露了一小段最宜承受爱人痴心之吻的纤细的锁骨。
冯恪之的视线从她的面庞,掠过脖颈,定了定神,方再次抬眼,望着她说“兰亭,军舰绕走外海,全速航行,明早大约八点,到广西的安全地登陆,有人来接你,安排你搭飞机,直接到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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