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外之意是嫌我们愚蠢了?也不想想,对方是知府,我们是小吏,当差不易。魏旭听着审犯人的语气,不仅刺耳,更不忿。同僚站着,他亦只能起立,忍气吞声。
姜玉姝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透露道:“其实,纪知府要求的是五百万斤,下官等人觉得太多,最终只答应借三百万斤,而且正式打了借条,限定两年内连本带利地归还,借条上盖了知府的官印和私印。请大人过目。”
侍卫接过并呈上,沈天恒一边看,一边问:“借条?连本带利?莫非你们当军仓是钱庄吗?”
“下官不敢。”姜玉姝刚摇了一下头,突听上峰重重拍桌:
“啪”声响,吓她一跳,魏旭咬牙戳在地上。
“糊涂,糊涂啊!”
沈天恒黑着脸,语速飞快,义正辞严地质问:“倘若敌兵忽然犯边,规矩历来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到时你们拿不出粮食,耽误军情,是要掉脑袋的,懂不懂?”
魏旭年轻气盛,忍不住说:“大人息怒,您的意思下官明白,只是,西平仓年初才设立,莫说屯粮,连仓库都尚未落成,目前仅西苍上交了一季屯粮,暂时实在没能力供应军粮。况且,纪知府确实是奉朝廷之命,名正言顺,求助于西平仓,下官等人岂敢置之不理?”
“哦?”沈天恒眉头紧皱,盯着魏旭,渐渐沉下脸。
姜玉姝赶在上峰发怒之前,迅速接腔,恭谨表示:“多谢大人提醒!唉,彼时下官初入仕途,顾及仓库尚未建成、土豆又不耐贮藏,尚未考虑周全,仓促出借屯粮,事后一琢磨才发觉欠妥,然而悔之晚矣。经一事长一智,下官今后必将慎之又慎,竭尽全力,不辜负大人的殷切教导之恩。”
“哼。”
沈天恒脸色稍缓,“若非看着你们两个皆初入仕途、阅历浅经验不足,此事断不能轻易揭过!”
姜玉姝立刻躬身,感激道谢:“多谢大人宽容。”
“此时言谢为之过早。”沈天恒始终严肃板着脸,不苟言笑,“假如那三百万斤粮食收不回来,你们难辞其咎。”
姜玉姝胸有成竹,恭谨禀告:“下官等人曾专程前往庸州打探情况,如无重大意外,应该能按时还债。”
“您放心,根据土豆的产量,三百万斤粮种,至少能收获、收获——”魏旭迟疑盘算。
姜玉姝生怕同僚朝丰收方向算,果断往偏低里说,“两千万斤左右,应该不是问题。”
魏旭心思一转,颔首附和,“对!”
沈天恒拿起欠条,又看了一遍,语重心长地训/诫,“假如当初没借出去,现在何需担忧?唉,你们年轻人,行事到底不够稳重。”
姜玉姝恭敬听训,魏旭默默隐忍,不敢反驳半个字。
随后,沈天恒又查了几处,连训带教,口干舌燥时喝杯茶润润嗓子继续责问,直至傍晚才散。
夕阳西下时分
魏旭气得没了脾气,环顾四周,苦笑说:“唉,沈大人诲人不倦,连说一下午也不累,魏某佩服!”
往常姜玉姝会觉得好笑,今天却精疲力倦,简要谈了几句,便道:“这件事算是过去了,明天再谈公务,我得去看望家父。”
“行!你去,明天见。”解决了麻烦,魏旭乐呵呵。
不久·后衙
“于公,老沈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逮谁训谁,事情解释清楚了就好,挨几句责备而已,切莫往心里去。”姜世森教导道:“官场上,并非人人圆滑,有少数的‘沈天恒’,脾气急躁,心直口快。”
姜玉姝颔首答:“女儿记住了。”
“咳,咳咳咳。”
“大人,该服药了。”仆从端来汤药。
姜玉姝单手不便,在旁劝说:“父亲,服药。后天一早启程去庸州,您公务繁忙,一定要小心保重身体才是。”
“唔,放心,为父咳咳咳、还撑得住。”姜世森咳嗽不止,伤感低落,喝完药,勉强打起精神,关切问:“孩子怎么样?好些了吗?”
姜玉姝憔悴沉痛,乃至心力交瘁,忧切答:“烨儿太小,浑身血液就那么点儿,他左臂受伤,失血过多,一下子变虚弱了,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躺着,经常惊哭。”
“唉。”
“孽障,玉姗简直、简直是孽障!”姜世森泪花闪烁,重重拍桌,猛一阵剧烈咳嗽,直不起腰,众仆慌忙凑近照顾。
乱糟糟,姜玉姝只得宽慰道:“事已至此,日子总要继续过,您是家里的顶梁柱,千万想开些,切忌忧伤过度。”
“大姑娘说得对,您刚喝完药,不宜激动悲伤。”
“府里还等着大人回去主持大局呢。”众仆七嘴八舌地劝。
“外孙受了委屈,为父心里有数,一定尽力设法补偿他!”
姜玉姝叹了口气,“父亲不必如此,我什么都不求,只求孩子平安。”
彼此问候一番,姜世森便主动催促:“天色不早,你回家去,好好照顾孩子。”
“我明天再来看您。”姜玉姝的心,早已飞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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