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中,她并未发觉自己的辫子垂下,落在裴文沣脸上,扫来扫去。
发丝刺入鼻子,痒极了,激得人打喷嚏。
“阿嚏——”裴文沣迷迷糊糊,半睁开眼睛,越发显得凤目狭长,醉眼朦胧。他怔愣愣,分不清是梦是醒,一把抓住眼前的辫子,哑声开口:
“姝妹妹?”
霎时,杜飞燕浑身一僵,悬空横在俯趴的男人之上,满心苦涩,忍不住问:“你叫谁呢?”
“姝、姝妹妹……”刚才,裴文沣与姜世森对饮并恳谈半天,忆起无数往事。他稀里糊涂,误以为是梦境,而且梦回年少时光,遂抓着辫子扯了扯,含糊问:“小丫头,你、你怎么又跑进我房里了?快,把捉弄人的东西交出来。”
杜飞燕咬咬唇,内心滋味难言,“郭夫人她、她——什么东西?我没打算捉弄人,而是专程向你告别的。”
裴文沣脑袋和耳朵一起“嗡嗡~”响,沉浸在青梅竹马的梦中,自顾自地说:“哼,还、还否认?我抽屉里的蝴蝶,鞋子里的石子儿,难道、难道不是你放的?”
“才不是我干的呢!”杜飞燕苦笑,一声长叹,“裴大哥,你喝醉了。”
“就是你!”
裴文沣嘴角勾起,笑得凤目一弯,口齿不清地教导小表妹,“小丫头,一年比一年大了,不宜再来我房间,想见面,打发丫鬟传话,我会去找你,明白吗?免得妹妹挨骂。唉,你那继母,最、最爱训人的。”
原来,恩公竟有如此温柔体贴的一面?
杜飞燕听着对方关爱有加的语气,如坠冰窟,猛地直起腰,硬邦邦提醒道:“恩公,醒醒,你认错人了,我是杜飞燕,不是什么‘姝妹妹’!”
“嘶——哎哟,松手,松手,疼!”细辫子被一扯,疼得杜飞燕歪倒,倒在他背上。
裴文沣被重重一压,呼吸一岔,剧烈咳嗽,头昏脑胀,“什、什么?你不是姝妹妹?”
“我是杜飞燕!”
裴文沣呆了呆,慢慢松开她的辫子,“杜、杜飞燕?”
“对!”
杜飞燕跳下床,既脸红耳赤,又黯然不忿,“你睁开眼睛,仔细看看,我是谁?”
裴文沣竭力睁大眼睛,双手使劲一撑,勉强坐起,靠着团成堆的棉被和毯子,定睛片刻,逐渐冷下脸,“杜飞燕?”
“嗯。”
“你、你怎会在我房中?”裴文沣捶捶脑袋,无法思考。
杜飞燕顿感尴尬,嗫嚅答:“你先别生气,其实,我是专程来告别的。前天,家乡来信,爹娘告知,已经为我相定一门亲事,过阵子我就要回秦州了,因此——”
裴文沣醉得脸潮红,打断质问:“谁允许你进来的?”
“我、我自己——”
裴文沣正糟心,且头晕目眩,懒得理睬,扬声喊:“来人!”
“小蔡?吴亮?老程?谁、究竟是谁放她进来的?我的吩咐,你们当耳边风吗?”裴文沣咬牙喘了喘,恼怒下令:“快来人,立刻把她赶出去!”
“你——”杜飞燕眼眶一红,唯恐被外人撞见,恳切道:“别,求你别声张,容我说几句话,说完马上走。”
醉酒之人撇开斯文架子,丝毫不掩饰厌恶神态。裴文沣极度不耐烦,一挥手,“我与你之间,没什么可聊的,走,立刻走。”
“你为什么这样讨厌我?”杜飞燕潸然泪下。
裴文沣心浮气躁,两手胡乱摸索,翻翻被褥,掀掀软枕……床上除了褥毯,就是帘帐。他黑着脸,突摸到腰间一硬物,醉中不假思索地揪下,朝对方一砸,“滚!”
“你干嘛呀?”杜飞燕略懂拳脚,仓促接过荷包,掂了掂,颇沉。
“擅闯男人卧房,世上、世上竟有你这种不知廉耻的、的姑娘?我算开眼界了。”裴文沣怒不可遏,偏偏醉得无力驱赶,“滚出去!”
“滚就滚,什么了不起的?”
“哼,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看见你了!”杜飞燕攥着荷包,气急败坏,难堪一跺脚,扭腰奔出房门,却不慎与老仆相撞。
“叮咣~”刺耳声,铜盆和热水泼地。
老仆瞠目结舌,震惊问:“杜、杜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老程!”裴文沣怒火中烧,在房里喝问:“谁、谁准许你放她进来的?”
“大人息怒,老奴冤枉啊。”老仆立即喊冤,“我敢对天发誓,杜姑娘绝不是我放进来的!”
杜飞燕哭着嚷:“不要冤枉无辜,是我自己偷溜进来的,等你酒醒了,把我抓进监狱。”语毕,她头也不回地跑了。
傍晚
裴文沣彻底清醒,左手抱着脑袋,右拳懊悔捶桌,脸色铁青,咬牙说:“那个荷包里,有我的一枚私印。”
“重要吗?”两名小厮自责不已,“唉,早知道,小的一定赶回来阻止!”
“罢了。杜飞燕正是看准你们送客离开,才敢偷溜进来。”裴文沣凝重吩咐:“那枚私印很重要,必须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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