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知县孙捷,字一翔。
姜玉姝被“牝鸡司晨”鄙夷得动了怒,克制脾气,诧异问:“你状告上一任知县、孙大人?”
“不错!”
姜玉姝满头雾水,疑惑盯着对方眼睛,尝试分辨其真醉或假醉,“因为何事状告?”
“其一,孙捷滥用私权,克扣下属俸禄,近一年内,我的俸禄被减半。”荆远山醉意上头,激愤填膺,脸红脖子粗,痛斥:“其二,孙捷滥用私刑,故意在县试之前杖责童生,不仅毁了读书人的前程,更害得他伤重身亡,今天,正是那名可怜学生的头七!”
姜玉姝皱了皱眉,“竟有那等事?”
“千真万确!谁会红口白牙咒人死?”
“其三,”荆远山借着醉酒,彻底豁出去了,愤怒道:“孙捷铺张靡费贪图享乐,衙门宽裕时,他借口修缮,前堂草草带过,趁机把自家住的后衙修得十分精美。”
数百双眼睛注视下,姜玉姝冷静问:“还有吗?”
“其四,韩大人在任时,仁慈爱才,曾颁布一道命令:凡是本县家境贫寒的儒生,以及家境贫寒且文采出众的童生,每人每月可领取一份粮食,官府资助学生,鼓励他们刻苦用功,努力考取功名,为图宁增光添彩。”荆远山痛心疾首之余,万分惋惜,“可惜,北犰贼兵屠城,韩大人不幸被杀害,英年早逝。”
“然而,孙捷从上任到离任,三年内,从未资助寒门学子一次,漠不关心!失陷期间,县学学堂被敌兵烧毁,至今未重建,寒门儒生囊中羞涩,只能待在一所破旧小院内温书。饿着肚子,如何能专注于功课?”
教谕一提起“韩大人”,主簿闻希下意识不安,余光瞟向小舅子,李启恭却不动声色,认真旁观堂审。
愤怒陈述一通后,老教谕气喘吁吁,梗着脖子,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姜玉姝听毕,不由得头疼,沉思不语。
黄一淳无奈叹息,“荆先生,你又喝多了!咳,官府办事,皆有考量,绝非你认为的那样。”
“哼,黄县丞乃孙捷的得力干将,凡事自然帮主子说话。”荆远山不屑冷哼,酒热冒汗,失望喃喃:“官官相护,果然,官官相护。”
“你——”黄一淳恼怒,眼睛一瞪。
姜玉姝抬手打断县丞,平静问:“官官相护?老先生莫忘了,本官和黄县丞是‘官’,你也是‘官’,而且是学官。当着众多百姓的面,你说说,本官袒护谁了?”
“这……”荆远山语塞,喘息未止。
姜玉姝不疾不徐,又问:“你身为教谕,为人师表,言行举止本该以身作则,却酒后无德,失礼失仪,对知县不敬,按照律法,本官有惩罚之权,轻则训斥,重则请命上级施以杖刑,都是合法的。但本官并未阻止你,而是耐心听完了‘一二三四’。”
“依你看,本官究竟袒护谁了?”
“我——”荆远山哑口无言。
堂内堂外,人群争相挤近,看得津津有味。
姜玉姝迅速打定主意,字斟句酌,严肃道:“荆先生,首先,官告官,不是这么告的,你若真想告,应该先弄清楚规矩;其次,破案讲究证据,本官刚接任,正在了解图宁的一切,早晚会掌握真相,而非听信一面之词。”
“我所言句句属实,你、姜大人尽管去查!”荆远山发泄一番,痛快淋漓,醉意随着汗液消散三分,移开眼神,不再直视女官。
“该查的,本官自然会查。”
姜玉姝腰背挺直,暗忖:牝鸡司晨,我听见了,相信围观百姓也听见了,教谕公然藐视女官。
万万没料到,我刚接过印信,第一天上任,新官的三把火还没点燃,先挨了一个下马威,假如轻饶酒徒,威信全无,今后恐怕难以统领下属。
立威,不得不立威。
即使教谕年逾花甲,即使他执教半生、桃李满西北,我也必须惩罚他!
思及此,姜玉姝沉着脸,威严道:“无规矩不成方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官吏就更不例外了。”
“图宁教谕荆远山,酒后无德,不仅对知县不敬,还以一面之词指出上级官员若干罪状,按律,前者当罚,后者有待查证。本官顾念你执教半生,且年事已高,免除杖刑,罚俸三月。同时,停职三月,停职期间务必静思反省,早日悔改。”
“倘若你不知悔改,本官将据实禀明学台大人,革了你的职,以正法纪!”以儆效尤。
“革职、革职——”荆远山呼哧喘气,神态既不服,又意外,红头胀脸,一动不动。
女官命令一下,堂外顿起议论声,百姓有赞同者,有反对者,有看热闹不嫌事大者……议论纷纭。
姜玉姝愈发冷静,伸手,第一次拿起惊堂木,干脆利落一拍,发出震慑锐响。
“肃静!”黄一淳忙喝令:“休得喧哗!”
以上发生在短短两刻钟内。
随即,荆远山的家眷和学生们闻讯赶来,焦急挤开人群,学生担忧张望,家眷试图解释,七嘴八舌地求情:“大人,大人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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