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姝谨慎观察数月,选择信任县丞,解释道:“我如今不怕贼惦记,就怕贼不偷!少安毋躁,静观其变,看看闻希究竟能筹集多少倒卖粮食的赃银,等作坊竣工、粮食入仓之后,估计他就憋不住贪念了,一旦他犯错犯法,官府依法严惩即可。”
郭弘磊凝视她,刮目相看似的挑眉,“万一他贪欲熏心,悄悄把赃银贪了,还怎么盖作坊?”
“应该不会的!”
姜玉姝胸有成竹,推测道:“正因为他贪欲熏心,想必愿意损失小钱,换取知县信任,进而获得长久利益。试想,等作坊运转起来,每年不仅有夏收、秋收粮食入库,更有无数批的土豆粉和粉条等物品,闻希经手时,假如动了歪念头,有的是机会中饱私囊!因此,他何苦一开头就故意办砸差事、惹恼知县呢?”
黄一淳赞同颔首,“言之有理。”
郭弘磊眼里饱含欣赏之意,“夫人真是越来越有主见了!此计不错,依你的主意办。”
丈夫私底下夸时,她或谦或乐,随心所欲无需掩饰,但当着外人的面,姜玉姝却有些不好意思,一本正经答:“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别的法子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
“那就静等闻希自己露出马脚了。”黄一淳莫名兴奋,“咱们暗中搜集罪证,先用收缴的赃银盖作坊,然后查抄闻家和李家,必定能得一大笔银子!”
姜玉姝并未反驳,严肃说:“衙门正缺银子,办什么事都难,必须开源节流,一味节省不管用,关键得有稳定的进项。”
“对!”黄一淳点头如捣蒜,“大人所言极是!至少得有第一笔充足的银子,才能循序渐进地摆脱贫穷困境,振兴图宁。”
姜玉姝颔首以示赞同,知县和县丞,摩拳擦掌,谈得十分投机。
郭弘磊莞尔,不时提醒或建议几句,商量至晌午,饭毕喝茶时,又仔细讨论一番,县丞才意犹未尽地告辞。
夫妻送客,回房歇息。
郭弘磊背着手踱步,感慨说:“对付闻希、李启恭那种人,我本以为你会慌乱,没想到,你早已定下计策了。”
“嗯……不慌乱,只是烦恼,不知何时才清理掉乌烟瘴气。”姜玉姝从容镇定,庆幸说:“幸亏你在图宁卫,即使什么都不做,也能帮我威慑心怀叵测的下属。否则,我会学黄县丞,选择把孩子送回家去,免得担惊受怕。”
郭弘磊目光炯炯,低声告知:“我重新考虑过,昨晚吩咐下去了,现有的护卫分作三班,日夜值守,保护你和嫣儿,绝不给阴险之徒作恶的机会。”
“太好了!”姜玉姝吁了口气,“巡逻布防的诀窍我不懂,术业有专攻,还得你亲自安排,我才放心。”
郭弘磊担忧嘱咐:“你千万要小心提防李启恭,那种人,什么卑鄙手段都使得出来。”
“知道!”风雪中,姜玉姝玩心突起,飞快团了个小雪球,朝他一丢,旋即转身逃跑,哈哈大笑。
岂料,刚跑出几步,披风后领就被人揪住了,“哎——”
“哪里逃?”郭弘磊眼疾手快,右手接住雪球,箭步一抓,左臂搂住她,作势要把雪花塞进她领口。
“别、别啊,我错了!”
“快松手,我知错了。”姜玉姝果断认错,挣扎中敏捷一抢,反而把雪花抹到他脸上,两人亲昵打闹,引得下人忍笑旁观。
北风呼啸,滴水成冰,边塞逐渐变成了冰天雪地。
一晃眼,腊月了。
这天清晨,姜玉姝惯例端坐议事厅上首。
冬季严寒,她的官袍外裹着皮袄,靴底下是温暖铜脚炉,举高一本账册,屈指弹了弹,满意宣告:“今秋的收成,不错!”
“税粮账目已经算清楚了,麦子和苞米的产量与往年差不多,但土豆,亩产量两千一百斤左右,算是丰收了。”
闻希乐呵呵,率先接腔:“比夏收高许多,真是可喜可贺!此次丰收,既要感谢老天爷风调雨顺,又多亏县尊英明果断,及时颁布了代耕新令,官府才能如数收取税粮。”
其余小吏纷纷附和,恭维道:“是啊,新政令,果然催生了新气象!”
“大人的辛苦总算没白费。”
“县尊聪慧过人,在您治下,收成想必一年更比一年好!”
“这是当然。”
……
一片奉承声中,李启恭倍感心烦,只颔首,并未附和。
姜玉姝微笑,放下账册,叮嘱道:“今天是腊月初三,大家尽快把各自的差事总结妥当,如无意外,县衙将按照老规矩,在小年前开始休假,一直到正月十八。但若有紧急公务,必须合力解决,然后再休息。”
“是。”
“卑职明白!”
当差一年,众人都盼望年底歇一歇,恨不能点灯熬油地忙完本年公务,腊八后就开始休息。
下一瞬,闻希站起禀告:“启禀大人,卑职幸不辱命,现已收上来三千两银子,这是账目,您请过目。”
衙役接过薄册子,躬身小跑交给知县的亲信。
姜玉姝垂首,冷得指节泛红,翻开账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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