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随从见状,胆小者面面相觑,无措旁观,胆大者冒险靠近,帮忙安抚受惊的马。
“千万别慌,卑职马上救您!”李启恭作为衙役的首领,硬着头皮上阵,刚一甩鞭子,却被知县的亲信护卫阻止:“典史,不可!这马受惊了,你动鞭子,它更难安静。”
顷刻间,人声马声骂声,乱成一团。
如此一闹,官府马匹均受了影响,焦躁四散走动,堵住路,截停了图宁卫殿后的几名士兵。
其中,已经跑远了的七八人,听见动静忙返回,他们负责开路,故并不清楚后方发生的事,好奇旁观。一名千户凑近,纳闷问:“佟哥,怎么回事啊?”
佟京升任卫指挥佥事,如愿以偿,春风得意,但美中不足的是:强劲对手,郭弘磊也升职了!
其实,方才,他大老远就认出了姜玉姝。女官罕见,美貌知县令人过目难忘,更因为那般出挑的女子是对头之妻,叫他酸溜溜,既嫉妒,又嗤诋。
骑马经过之前,他打量时,恰与女官眼神相碰,瞬间鬼使神差,暗忖:她倒入乡随俗,来到边塞,学会了骑马。不知骑术如何?待我吓一吓她,考验其骑术!
于是,他轻佻眯起眼睛,作弄心起,故意大吼策马,并甩了一鞭子——原意只是吓唬她,想看看女官花容失色的模样。谁知,战马斜跨两步,他一个不慎,鞭梢打伤了对方马匹的耳朵,不仅吓着她,还使得她的马受惊,害得知县陷入坠马危险中。
佟京后悔了。
后悔甩鞭子时,没拿捏准分寸。
但众目睽睽之下,佟京最怕丢面子,不愿认错道歉,若无其事地摇头,批评道:“女人骑术不精,胆子又小,她看见一队兵马奔来,就乱了阵脚,稀里糊涂抖缰绳,碰上来。我刚巧一扬鞭,鞭子不慎打伤了那匹马的耳朵,唉,马受惊了。”语毕,他吩咐:
“你们愣着干什么?赶紧帮她稳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是!”
几名将士领命行动,谨慎包围惊马,其中有信以为真“女人骑术不精”的外人,也有看破不戳破的亲卫。
片刻后,在人群的喝令与压制下,惊马逐渐平静。
“夫人,”护卫悬心吊胆,“您没事?”
李启恭趁乱凑近,“大人可有受伤?”
姜玉姝心如擂鼓,摇头答:“我没事。”她惊魂甫定,气喘吁吁,脸色苍白地说:“多谢,多谢诸位仗义相救。”
施救将士纷纷表示“举手之劳而已”,互相对视,其中一人笃定问:“您是郭夫人?”
姜玉姝强自镇定,硬摁下乱蹦的心,颔首答:“拙夫弘磊,同各位一样,正在宋将军麾下效力。”
“嘿,果然是郭夫人!”
这几名将士并非佟京手下,仅是恰巧办同一趟差,善意劝说:“夫人要是还不熟练,就别骑马了,改乘车或坐轿,虽然慢,但安全。”
“是啊,万一坠马,后果不堪设想。”
“平日多练练,等熟悉了,再骑马出行也不迟。”
……
姜玉姝徐徐吁了口气,心跳呼吸渐渐平复,开始起疑,苦笑告知:“多谢各位的建议。其实,这匹马我骑了五年多了,非常温驯,刚才是因为它的耳朵被打伤了,受伤才受惊的。”说话间,她下马,心疼查看爱驹伤势,“可怜,耳朵裂了这么大的口子!难怪它受惊。”
众随从纷纷下马,李启恭抢在同伴之前,飞快掏出金疮药,自告奋勇道:“卑职给它上点儿药,估计很快就会痊愈,大人无需太担心。”
姜玉姝点点头,“好,快给它止血!”
下一刻,她身后忽响起一声:“郭夫人,你没受伤?”
碍于场合和对方的身份,佟京并未扬长而去,也下了马,慢慢靠近。
姜玉姝循声转身,审视一番,内心恍然,微微皱了皱眉,语气疏离客气,明知故问:“你是……?”
佟京面子有些挂不住,皮笑肉不笑,“呵呵,知县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亲兵不消吩咐,大声告知:“这位是我们图宁卫的指挥佥事,佟大人!”
多年不见,此人仍是阴阳怪气的,简直冤家路窄。姜玉姝审视对方,满脸的“不认识”状,一板一眼,礼节性道:“哦,原来是佟大人。”
“想当年,”佟京昂首挺胸,绝口不提挥鞭惊马一事,背着手慨叹:“孙捷孙知县和你,一同拜见宋将军,商谈挖河道引润河一事,一转眼,河道挖成了,孙捷调走了,换成你当知县了。嗳哟,真是令人感慨!”
姜玉姝侥幸逃过坠马一劫,后怕之余,侧耳细听,观察对方神态,迅速确定方才突兀的“驾”声是对方嗓音,并直觉他正在打岔,心想:两拨人加起来,近百余骑,他早不吼晚不吼,早不抽晚不抽,偏巧打伤了我的马?莫非……是故意的?
思及此,后怕不由得转为气愤,她恍然颔首,“哦,我想起来了!那天,在校场,佟大人是不是邀请弘磊比武了?”
当日,轻敌之下,佟京连输三场,颜面扫地,被其视为奇耻大辱。他笑脸一僵,陡然生恼,却不能流露,硬忍下,草草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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