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坐,不必站着,这是你们的家,别反倒比客人还客气了。”姜玉姝和和气气,慢慢喝汤,看了看碗里的土豆,顺势打听:“你家种了多少土豆?长势怎么样?”
村妇拉着女儿在炕沿坐下,忧心忡忡,“今年多种了三亩,一共十六亩地,是全家二十多口人的口粮。本来长势不错,谁知,最近老是下雨,土豆正在开花,雨水过多,可能会影响收成。”
姜玉姝若有所思,须臾,叮嘱道:“尽人事,听天命。最近雨水确实有些多,但放心,西北边塞,自古至今,从未发生过洪灾,即使影响收成,应该也不会太严重。你们得勤下地,时刻让田垄畅通排水,土豆秧要避免泡在水里。”
“哎,是,民妇明白。”村妇点头如捣蒜,“一大家子的口粮全指望着土豆,岂敢不用心侍弄呢?无论刮风下雨,我们天天都下地,生怕田垄沟渠被大雨冲坏了。”
山鸡榛蘑汤鲜香可口,姜玉姝喝了半碗,深感美味,随口问:“农忙时节,你外甥却有空走亲戚、打猎,他家里没庄稼活吗?”
“呃、这……”村妇和女儿对视一眼,支支吾吾。
姜玉姝诧异抬头,掏出帕子擦擦嘴,“怎么支支吾吾的?”
“唉。”村妇流露愁色,解释道:“民妇的外甥命苦,兵荒马乱那几年没了爹娘,仅剩个妹妹,兄妹俩相依为命,遭叔伯欺负,分家时只分到四亩偏僻坡地,一直荒着,得夏种时才能耕作。”
姜玉姝不赞成地皱眉,“为什么荒着地?莫非懒惰?懒惰可就活该挨饿了。”
“不,不是的!”村妇女儿脱口告知:“我表哥很勤快,他是为了表姐的案子,东奔西走讨公道,忙得顾不上种地。”
姜玉姝眸光闪了闪,“案子?什么案子?”
村妇慌忙示意女儿闭嘴,含糊答:“唉,民妇的外甥女更命苦。她、她被畜生糟蹋过,哥哥心疼妹妹,发誓要教训畜生,但畜生在衙门里有人——”她畏缩打住,顾忌重重。
姜玉姝心思一动,“你的外甥,该不会是叫李昌?糟蹋你外甥女的人,是不是叫李启帆?”
“对!”
村妇母女俩使劲点头,站起,恭敬躬身,“畜生正是叫李启帆,要不是有您主持公道,昌儿极可能反而吃官司,多谢大人为民做主。”
姜玉姝感慨一笑,“真巧!偌大图宁,人口不少,没想到,竟会遇见李昌的亲戚。你外甥不错,刚毅,不惧强权,案子已经了结了,他家田地少,不妨去开荒,勤恳就不会挨饿。”
“大人说得对,亲戚也是这样督促他的。”
“其实,”村妇女儿鼓足勇气,忐忑说:“我表哥非常感激大人的恩德,他想当民兵,战时上阵,以报答官府恩情,但是——”
村妇唯恐惹麻烦,生气扯了女儿一把,“死丫头,不许多嘴!”
姜玉姝神色沉静,威严问:“但是什么?奸/污案审了半年,我记得李昌,年纪和体格均符合要求,他想当民兵,上衙门登记即可,朝廷一向是鼓励的,将适当给予减税,以示嘉奖。”
女孩看了母亲一眼,咬咬牙,怯怯告知:“对呀,我表哥明明合适,但官府不收。”
“哦?”
姜玉姝喝了口汤,猜测想:李启恭是典史,他堂弟被斩首,必定恨上了李昌,暗中一吩咐,底下小吏怕事,帮着刁难李昌也未可知。
“本官觉得他合适,自愿当民兵,勇气可嘉。”她当机立断,微笑吩咐:“传我的话,叫他再去衙门试一试。”
村妇母女俩愣了愣,旋即会意,女孩喜出望外,激动下跪,磕头道:“多谢大人准许!”
“民妇待会儿就告诉外甥,叫他给您磕头。”
姜玉姝随手处理了一件事,意在敲打,她一贯反感公报私仇的官吏,徇私枉法,不成体统。
知县公正一发话,落在老百姓头上,便是恩德。
深夜·马厩
“表哥!”
里正的孙女戴着斗笠,悄悄溜出屋子,欣喜说:“哈哈哈,姜大人发话啦,你改天再上衙门,那些小人肯定不敢刁难你!”
李昌喜滋滋,正在卖力搬运草料,“姑妈已经告诉我了。我决定,干脆跟随知县大人回城,尽快办妥文书,避免夜长梦多。”
“什么时候呀?”
“不清楚。不过,知县公务繁忙,估计雨一停,她就启程了。”李昌满头大汗,抱起一大捆草料,弯腰喂马。
女孩尾随,伸手一指,“哎,多给它一些,这是姜大人的马,耳朵受伤了,怪可怜的。”
“好嘞!”李昌乐呵呵,额外给了它一大把,“吃。”
小雨绵绵,院门旁的狗洞忽然一阵响,紧接着,两条猎狗飞奔靠近,亲昵绕着主人的腿打转。
李昌抽出腿,忙碌喂马,没好气地骂:“你们还知道回来?大晚上的,下着雨,跑哪儿疯去了?早知道就不带你们出去弄草料了。”
“汪汪汪~”猎狗欢快摇尾巴。
女孩望了望,“咦?怎么才回来两只?还有一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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