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半个月,夫人眼看着变瘦了,黄县丞那么古板木讷的人,今天都忍不住关心问候您的身体。”翠梅很不放心,劝道:“顿顿吃得少,晚上好歹加一餐,保重身体要紧。”
这大半个月,姜玉姝寝食难安,心力交瘁,迅速消瘦。她垂首,默读来信,鼻尖、下巴、脖子、腕骨、指骨……明显变瘦,平静表示:“快六月了,我苦夏,胃口差,所以瘦了点儿。不必大惊小怪的。”
“可是,点心马上做好了,全是您平日爱吃的。”
姜玉姝把看过的信放在右手边,瞥了心腹一眼,妥协道:“行,那就尝尝。”
“哎!”
翠梅勉强扬起笑脸,一边磨墨,一边问:“需要回信吗?”
姜玉姝颔首,利索铺纸,压上镇纸,提笔蘸墨,“亲戚朋友关切来信问候,不回信,就失礼了。”
“最近天天收到信,今天的三封,是谁呀?”
姜玉姝神色沉静,埋头写信,“老夫人和阿哲,以及穆世伯。”
“哟,穆将军又来信啦?”翠梅由衷赞叹:“穆将军人真好,真关心二爷!”
姜玉姝始终感激,“世伯重情义,顾念与侯爷的交情,对郭家有大恩。当年,老夫人她们在长平屯田时,多亏了穆家的关照。”
“老夫人和三爷,又来信打听了?”翠梅愁眉不展,一忧愁,眼眶便泛红了,“唉,问咱们,咱们也不知道啊。”
姜玉姝心情沉重,“我天天遣人打探消息,至今没有准信,又联络不上长兴,只能继续安抚家里。”顿了顿,她揉揉太阳穴,“另外,阿哲这次在信上说,弘轩错过了考期。”
“啊?”
翠梅先是一呆,继而忍不住生气,嘟囔说:“其实,奴婢早就猜到了!四爷不顾家人阻拦,带着花魁私奔去秦州,一心一意哄女人,哪里还有精力读书?即使下场应试,估计也考不中。”
姜玉姝斟酌妥措辞后,伏案疾书,迅速写好给世交长辈的回信,搁在一旁晾干墨迹。紧接着,她重新铺纸,提笔蘸墨,给婆婆回信,疲惫道:“我最近实在太忙了,分身乏术,只能劝几句,婆婆在,她会管教四弟的。况且,我虽然是嫂子,却也仅是嫂子,如果管得太严厉,婆婆恐怕会不高兴。”
“最好让二爷出面,哥哥教训弟弟,天经地义!”
“没错。”姜玉姝深刻明白,“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弘磊可以动手教训弟弟,但我要是动手,婆婆八成会拦着。”
翠梅坐在书桌旁发呆,腹部高耸,“唉,算了,就按夫人的意思,劝一劝四爷,他听与不听、改与不改,不是嫂子能左右的。”
姜玉姝点点头,不再多言,飞快书写。
“咳,”翠梅心烦气闷,顺势告知:“奴婢曾经听下人们闲暇时议论,大多说四爷性格像世子,从小爱玩,玩心很重,世子活着时,经常带小弟外出赴宴,游遍了都城内外的名胜古迹。唉,没想到,才刚重振家业不久,四爷就故态复、复——复什么来着?”
姜玉姝心平气静,“故态复萌。翠儿,这种话,切莫当众说,老四毕竟是弘磊的亲弟弟。”
“奴婢明白,从不参与此类闲聊,只是顺口告诉您而已。”翠梅默默一盘算,小声问:“难道夫人就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
翠梅直言不讳,掰着手指头数,“喝花酒、听小曲儿、帮花魁赎身、安顿并养着花魁、去秦州等等,哪一项不得花钱?四爷竟然有那么多银子?老夫人真是、真是咳,够疼小儿子的!奴婢说句该掌嘴的话,府里纵有金山银山,也禁不起任性挥霍呀,何况,郭府已经不是侯府了,财力远不如从前,更禁不起挥霍了。”
转眼,姜玉姝又写好一份回信,吹了吹墨迹,“哦,这个事啊,我心里有数。”
“那,您有办法吗?”
姜玉姝眼袋泛青,形容憔悴,摇头答:“傻丫头,家务事,家务账,不能认真计算,大体上过得去就行了,否则,势必伤和气。我心里有数,也有俸禄,至于田庄上的出息,任由老夫人做主,随便她怎么花,只要她肯爱护孙子孙女,逢年过节,我就乐意孝敬婆婆。”
翠梅恹恹感慨,“假如换成斤斤计较的儿媳妇,十有八/九,婆媳迟早会吵架!世子夫人死了,您和三夫人宽厚,府里才——”
这时,丫鬟小双和小霞轻敲虚掩的门,“夫人?”
“进来。”
糕点甜香四溢,翠梅闻了闻,“好香啊。”
两个丫鬟没推门,而是禀告:“黄县丞求见。”
姜玉姝精神一振,把几封回信一推,示意翠梅折叠封漆,“请他进来!”
“是。”
少顷,邹贵领着黄一淳,迈进书房。
姜玉姝温和道:“坐。”
“谢大人。”黄一淳身穿半新不旧的便服,刚坐下,丫鬟便奉上热茶。
姜玉姝打起精神,微笑招呼:“丫头们的拿手点心,你尝尝。”
“谢大人。”彼此相熟,黄一淳不再像初时那般拘谨,拿起糕点品尝,“不错,味道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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