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声问:“如何?没出什么事?”
“放心,没出事。”夕阳下,姜玉姝斜掠鬓发,踩着车凳登上马车。
车夫小厮在旁,又是在宫墙附近,郭弘磊不便细问,上马道:“回家再说。驾!”
秋风吹拂,门帘窗帘飘荡。姜玉姝靠着椅背,反手捶打酸痛后腰,笃定默念:等会儿,再过一会儿,他肯定——
果然,远离皇宫后,郭弘磊勒马,上了车。
他高大,弯腰匆匆往里走时,一不小心,碰掉了一个礼匣。
“小心!砸着脚没有?”
“没事。”
郭弘磊捡起匣子,顺手掂了掂,“宫里赏了什么东西?沉甸甸的。”
“文房四宝和四书五经。圣上赏的,叫我有空多读书。”她拍拍身边,“来,坐!”
郭弘磊落座,不解地皱眉,“有空多读书?”
“嗯。唉,惭愧,我并非科举正途出身,没有下过苦功读圣贤书,学问远远不如你们这些五岁开蒙用功十年的人,自惭形秽。”
“夫人何必妄自菲薄?你的学问算很不错了。”郭弘磊关切问:“皱眉叹气,莫非……挨了圣上责备?”
“这倒没有。”
“那怎么在宫里待了大半天?家里担心得很,还以为你犯错被扣下了。”
姜玉姝简略告知:“其实,圣上召我进宫,是述职。他问完话,吏部接着问,晌午时,圣上赐了午饭,吃完本来可以离开的,谁知皇后娘娘忽然派人传见。娘娘碰巧在办赏花宴,我热孝在身,婉拒了,却推不掉,幸而她只问了几句话、赏了一些礼物,就允许我离开了。”
“原来如此。”他不放心地问:“可有人刁难你?”
“没有。身份尊贵的人往往注重体面,除非逾矩冒犯,否则,即使不喜或不满,场面上也是和气得体的。”
“这就好。”郭弘磊松了口气,随即问:“你述职半天,丁忧一事,朝廷批复了没有?”
姜玉姝蓦地心血来潮,一本正经反问:“你猜?”
郭弘磊沉默片刻,低声说:“如果叫你按制守孝,也是理所应当。无妨,你留在都中照顾孩子,我过几天回庸州。”
姜玉姝察觉对方失望低落,瞬间后悔,飞快扬起笑脸,“哈哈,你猜错了!其实,圣上下了夺情令,他命令我认真把《西北农桑辑要》写完,他还说,我在宁州制定了太多新奇政令,一时半刻挑不出人填缺,只能派我回去,继续担任知州一职。”
“这……?”
郭弘磊霎时心情轻快,挑眉问:“真的?”
“千真万确!”
“那你刚才为什么叫我猜?难道想让我误会?”
四目对视,她心虚摸摸鼻子,“没有。我只是、只是随口回答。”
“你有。”
“我没有。”
“哼。”郭弘磊不吭声了,抱着手臂,靠着椅背,闭目养神,近期积压的郁懑之气一扫而光,暗暗高兴。
姜玉姝凑近,“生气啦?”
郭弘磊默不作声。
“多谢你特地来接我。”
“顺路罢了。”
“顺什么路?你恩师的家根本不在这附近!”她从矮柜里翻出水壶,讨好问:“渴不渴?喝水吗?”
“唔。”
“在皇宫外等了很久?辛苦了。累不累?”
宣威将军惜字如金,“不累。”
“御前述职的时候,我真有点儿害怕,站了半天,谨言慎行,一直不敢放松,腰酸背痛,嘶。”
宣威将军睁开眼睛,虎着脸,拍了拍自己的腿。
“谢谢!”姜玉姝笑盈盈,熟练趴在他腿上,享受边军松筋骨的独特手法。
按着按着,不知不觉,她困得睡着了。
暮色四起时,车内昏暗,她被抱起,一个激灵吓醒了。
“醒醒,到家了。”郭弘磊朗声催促:“三日之后启程,不能再耽搁了。我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你的呢?赶紧收拾!”
得知朝廷给妻子下了夺情令,宣威将军的郁懑一扫而光,全扫给了长子。
夜间·郭府后院
“什、什么?”郭烨睁大眼睛,难以接受,“爹娘带着弟弟妹妹回庸州,我、我一个人留在都城?”
姜玉姝忙前忙后,指挥丫鬟收拾行李,“放心,平日有叔婶照顾你,另外,娘已拜托不少亲友关照你。”
“可是,我也想——”
郭弘磊背着手,威严打断:“你已经年满十五,有幸进国子监读书,今后务必发奋用功,不得有误!”
“……是。”
郭烨敬畏父亲,挪到母亲背后,“娘,弟弟能不能留下?”
“炅儿年纪小,国子监不收,加上心性未定,唉,你们祖母不在了,娘必须亲自管教几年。”
“孩儿年纪也不大。”郭烨闷闷不乐,嘟囔说:“之前聊了几次,您明明说很可能留在都城过年,突然却要回庸州了。”
“‘很可能’也只是可能而已。现在有准信了,朝廷下令,娘不能抗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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