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容左放过她的手指,轻轻撩开她额前粘着的发丝:“润儿,叫我宜之。”
“宜之。”
江淮没有犹豫的轻唤道。
宁容左垂眸着她,忽而道:“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但是我还是要再问一次,如果再选一次,你还会出永巷”
“不会。”
不等他说完,江淮便果决的答道:“我会为你留在永巷,吃再多苦受再多屈辱也无妨,只等到你君临天下的那一天,站在你的身后,为你戴上属于一国帝王的冕旒。”
宁容左欣慰的笑道:“好,有你这句话就好。”
说完,他最后一次吻住江淮的薄唇,可这次却没有简单放过,宁容左不停的吸吮着她唇上的残存口脂,再将那甜意吞入腹中,不肯停住。
江淮冰冷的神色里忽然多了些惊慌,用力推开他,气喘吁吁道:“你做什么?”
宁容左盯着她:“若我不吃,你涂来何用?”
江淮眼底泛红,不可思议的呢喃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宁容左淡笑:“你方才主动吻我时,我便知道了。”贴在她耳畔,低低道,“且看我命数如何,如果我登基后后了悔,今日这口脂便吃的值得。”
江淮抵住他的胸膛:“那若是没后悔呢?”
宁容左道:“坐过那龙椅,也心满意足了。”
江淮恍惚少一环,蓦地云淡风轻的一笑。
宁容左也笑了,吻了下她的额头,再低头啃咬着她的脖颈,那人心甘情愿的抬身迎合,两人随之沉沦于醉心的情爱中无法自拔。
虏塞兵气连云屯,战场白骨缠草根。
自江淮到了南疆后,和江歇何麓联手,破大秦,压漠岭,以将军百战死的态度,数次力压战乱,终不负那些战士的残躯骨血。
狂风肆虐,雪堆里还插着秦兵的大纛旗,残破不堪,却也没人理会。
至于朝上的事情,虽然表面归到宁容左的手里,但实质大权还是由江淮所控,日子终于在潦草的寂寞中步上了正轨。
凛冬的厚雪中,温暖的营帐内,江淮窝在软榻上,裹着兽皮,旁边是炸着火星的呛人炭盆。
她拆开手里的信,那是崔玥写给她的。
四件事情:
——皇帝至多还有一月命期。
——宁修启程去找花君了。
——皇后身死。
——宁容左娶苍岚之女苍月芙为正妻。
前两件事江淮皆是一扫而过,第三件,皇后身死。
不错,她当初送给皇后的那盆芙蓉玉的盆景,正是花君送给太后的那盆,不过她已经把里面的毒药换成了武人最怕的相思浓。
此药在中原是仅次于九段红的毒药,久久嗅之,不出半年,五脏六腑就会死死的聚拢到一起,如相思难解般,最后毒发而亡。
她这般,是在安排江昭良。
江家需出太后。
然后,她的目光在第四件事上停了许久,直到那炭盆里面的火星消失,才扔了进去,瞧着那信纸瞬间卷曲化为灰烬。
当那信纸完全成灰末时,江淮剧烈的咳嗽两声,又涌出口血来。
她神色平静,抹去嘴角的淤血。
是时候了。
秋水阁的院里,陆颜冬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这才走进卧房,迎面是一股浓厚的中药味道,她蹙了蹙眉,瞧见那床榻前的幔帐拉的严实。
“江淮?”
陆颜冬如今没了从前的浑身倒刺,整个人显得平静许多,她低低轻唤,可幔帐后面许久未有回音,她便又唤了一声。
“江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几秒后,幔帐里面终于传来些起身的声音,再然后,是江淮的虚弱气息。
“我快不行了。”
陆颜冬是武人出身,从江淮的话音就能听出她眼下的身体状况,竟未料到她现在是经脉紊乱,气息虚薄,血里带毒,骨里带腐,真真儿的命不久矣了。
一帘之隔。
是活力和垂死的区别。
那面的人虽然还活着,可又与死人何异。
陆颜冬从不轻易落泪,可是自从江淮来到南疆,江歇便常常在深夜里垂泪,而她也会心酸哽咽,从未想过江淮会死,毕竟在她的心里,江淮有如神佛。
她太强大了,强大到让人万事心安。
当江淮的死期将至,陆颜冬忽然觉得这世界不真实了,是假的。
“江淮,你别这么说,你不会有事的。”
陆颜冬死攥着拳头,生平第一次被悲伤贯彻全身,颤栗如筛。
“呵。”
幔帐里面传来一声自嘲轻笑,江淮淡淡道:“这话说出来,连你自己都不会信吧,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今日叫你过来,也不是让你安抚我的。”
停了停,她又道:“你搬椅子来坐。”
陆颜冬微皱眉头,依言照做。
听到她坐下,幔帐后面那人极其突兀的说道:“颜冬,我今日叫你过来,是有事情要交代你。”停了停,“我要把江家交给你。”
陆颜冬闻言一怔,旋即不解道:“二姐?你为什么”
“说实话,我实在看不上你的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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