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映蓉自叫她坐下后,也不说话,只是默念佛经,轻敲木鱼,恍若小厅中唯自己一人。
江淮也不捉急,反正今夜要宿在这里,耗就耗吧。
只是即便精神吃得消,身子也吃不消,须臾一个时辰过去,江淮明显撑不住了,膝盖像是被千万根根同时扎下般痛麻,再揉一会儿,彻底没了知觉。
就在她即将梦周公的时候,映蓉那清冷的声音终于划破稀薄的白烟,传入耳中:“身体怎么样了?”
江淮一个激灵,半醒道:“有劳王妃挂念,已经无碍了。”
“慕容秋还真是心狠手辣,自己的亲外甥女,他都舍得下手。”映蓉再次道。
这回,江淮算是彻底醒了,她盯着映蓉那坚挺的背影,不安的咽了下口水,心道这长安皆传她是被自己的婢女所谋害,怎的映蓉知道幕后的真凶是慕容秋?
映蓉面容清淡:“我的脚虽被困在这寺里,但我的眼,我的耳,藏在长安的每一个角落,我不光知道这件事,我还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
江淮微蹙眉,手指紧张的攥了攥。
映蓉缓缓的起身,坐在一旁的简朴木椅上,挥手叫她同坐,将面前那杯早就凉掉了的劣茶推给她,淡淡道:“这次的事,辛苦你了。”
江淮有些口渴,便把凉茶将就着喝了,道:“无妨。”
“石林的那次,苟良的那次,拆坟的那次,洞庭峰的那次,加上这次。”映蓉伸出手指,道,“一年之内,五次杀身之险,你都避过来了。”
江淮瞳孔聚缩,手里攥着的茶杯发出一道清晰的碎裂声,素来平和的心此刻跳得微剧,抬眼,对上映蓉平静却又洞悉一切的视线,默默的低下头去。
怎么回事,自己的一举一动她都这么清楚!?
映蓉并不想做任何解释,只是思忖片刻,才意味深长的说道:“扶彦儿上位,替长信王报仇的事,说白了,也只是我们的家事。”
江淮抬头,眸间复杂。
映蓉面色不变,继续道:“你若是觉得此条路太过艰辛,也不必继续往下走了,彦儿的身子怕也挺不到……”
至此,江淮已经全全明白了她今日的目的,那就是试探自己。
她怕自己经历过此次的事后,信念动摇,毕竟就像师娘所说,十九年前的事再惨烈,也和自己丝毫无关,而自己挺身犯险,只是在固执的遵循着豫国公临死前的那一行托嘱。
二年掌内,五年掌外。
整整七年,举步维艰。
只为了,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仇事。
心头泛冷,那是被轻视后的恼怒。
江淮打断她的话:“王妃说的哪里话,长信王生前上能顾江山社稷,下能顾黎明百姓,如此贤明仁德之君,就应该是下一任国主。”说着,停了停,继续道,“为他报仇,那是天下百姓的责任,不光是您的事,更别提我和一行旧臣。”
映蓉听她这话,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一稳,久垂的唇角也稍微勾起。
江淮瞥见,又道:“所以王妃,请您放心,休说这是一条荆棘之路,这条路即使铺满火炭,横遍尖刀,我也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因为现在,我不光是要为长信王报仇,更是要证明一件事。”
映蓉抬眼,含笑看她:“什么事?”
江淮对上她的视线,一丝不苟的说道:“欠的,该还,从前的,现在的,加倍还。”
映蓉终于动了下眉毛,道:“明王呢?”
江淮闻言,情绪却是出乎意料的稳定,不卑不亢,语气清淡:“我心装着他,但不全是他。”
映蓉听这话,缓缓的站直身子,微微抬头,看着江淮:“倘若有一天全占满了呢?”
江淮仍是面无表情的,道:“不会。”
映蓉笑了,问道:“为什么这么肯定?”
江淮也回以淡淡的微笑,道:“因为我最拎得清轻重不是吗?”
映蓉笑了出了声,端起一旁放置的茶喝了,转身要回里屋。
“王妃。”江淮叫住她,道,“您不想知道郡主和世子怎么样了吗?”
映蓉也不回头,直直的往里走:“只要你没事,就是没事。”
江淮捉摸着这句话,片刻,推门离开。
扑面风雪,她深吸了口气,将拇指上那颗戴了整整四年的鸽血扳指,给毅然决然的取了下来。
第148章 约定
是夜,江淮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扑腾一下坐起身,惊醒了睡在一旁的北堂。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江淮正盘腿坐着,抱胸一瞬不眨的盯着自己。
浑身抖了个机灵,北堂也一头雾水的坐起身来,道:“大人?”
江淮只是盯着她,眉头蹙的紧,一言不发,黑暗中,她的眸子锃亮,像是伺机的毒蛇,看的人心发慌。
北堂不安的咽了下口水,下榻将那残余的烛火点了,借着幽弱的橙黄色的光,看清江淮复杂的面容,道:“大人?”
江淮动动嘴,道:“百里。”
这次有些迟,大抵是十几秒后,百里才出现在门外,轻声道:“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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