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的温度,又在此时降下去一度,那好容易盎然起来的生机,也在两人交接的目光中,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不过几分钟过去,又被杀的恢复了往日的森骇模样。
“你误会了,我没送过这张帕子给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朵都被冻得没了知觉,宁容左才沉肃的开口。
江淮听也只当没听见,彼时心如死水,便是抛进一块巨石,也激不起一丝的波澜,轻吸了口气,她最后道:“误会?那派鸿蒙斋在洮州的分部去追杀我,也是误会?”
她这句话混着薄薄的白雾气扑面,宁容左刹那间僵住。
在此刻,彻底醍醐。
有人暗地算计他们。
他摸了一下腰带,那冰冷的牛皮上面空无一物,号令鸿蒙斋的那枚令牌不见了。
“盲儿,你听我解释。”
说完,宁容左的面色突然变得有些怪异,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
不想解释?
还是觉得不必解释。
还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这个女子面前,蓦然有些低微。
解释什么?
有什么可解释的。
江淮这段时间明显就是要和自己两散,而‘用时需防,不用时则斩草除根’不正是联盟之初的自己的打算吗?
既如此,又为什么要解释。
……
“不必了。”
江淮淡漠开口,宁容左现在怎么解释她也不会信了,或是说,她已经不想去听解释了,真相到底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们之间彻底完了。
建立在利益上的感情本就不稳牢,更何况他们现在已经不再有利益牵绊了。
继续纠缠下去,在皇帝面前,对谁都没有好处。
“宁容左,明王殿下。”她声音轻微,不细听很快就会被风吹散,“世间没有不散的宴席,咱们的联盟就此作罢,这次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不会再追究,全当是我五年前害你去渝州的报应,不过,真的没有下一次了。”
说着,将要转身,她却又补了一句:“对了,我这次能活下来,全都是仰仗了骆礼维,他想要投靠殿下,就这些。”
最后扯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江淮转身,踏雪利落的离开。
那高大的院门就像是一张血盆虎口,她孤零零的走进去,眨眼就不见,好似被连血带骨的活吞了一样,绝情的,脸一根发丝都没留下。
宁容左站在原地,像是块冻僵了的石头,不小心结了冰霜在上面。
他盯着江淮离开的方向,心绪复杂,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开口挽留,亦或是将这个天大的误会解释开,转身,两颗漆黑的眼珠流转出的神情,冷透了。
那不是天寒地冻的冷,而是理智到极点的冷。
便是,无情。
他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便是真相摆在眼前,江淮也不会回头了,就像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这段时日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但宁容左却没太多的情绪波动。
他只是沉下目光,和素日一样。
那双蟒纹黑靴撺掇在藏青色的衣摆间,踏着微化的雪,一步一步的走向千秋阁的正殿门,迈上台阶,微微伫立。
身后,夜幕就像是帘布一样,呼啦而下,黑暗中卷起的寒风犹如一柄重锤,刹那间击在他的坚挺的背上,胸前被震得发麻,连着灵魂都快碎了。
宁容左缓缓抬眼,那双眸子翻覆着滚滚的欲望,那么深刻,他的笑容狐一般狡猾,飞吧,飞得再远,你终究还是要栖息在我的手上。
轻扶着殿门,他重复了一下当日在十里亭时说的那句话。
“无妨,至时天下都是我的,何愁一个你。”
闷哼一声,一抹殷红自他苍白的唇瓣间涌出,甩在那殿门之上。
第241章 离析
子时一刻,夜黑如浓墨。
千秋阁的殿门被一人小心推开,因背对着月光,那人映出的黑影被一瞬间拉得老长,像是烙印在了那地砖之上。
恒王浑身都是紧绷的,他一脚刚跨过门槛,抬头,微愣了一下。
宁容左还没睡。
他穿着那件白色的纤薄寝衣坐在炭盆前,外面又披了一件藏蓝色的长袍,头发披散,像是刚洗好的黑色锦缎,柔软滑顺,清俊的面上,那不含感情的目光紧咬着煤块上忽明忽灭的火光,一言不发。
恒王顿了顿,刚要把另一条腿迈进去,那炭盆里突然炸出一朵小火花来,吓得他一抖,手心大把的出汗。
转身合上殿门,他却没敢往前走,在得知江淮下午来过之后,本就颠簸的心便越来越没底了。
站了一会儿,时间仿佛就此凝固了,明明点着炭盆,殿内的温度却直线下降。
终于,在恒王以为宁容左睡着了的时候,他蓦地开口,声音极轻,不细察觉根本听不清楚。
“是二哥做的吧。”
恒王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知道他在问什么。
本想扯谎,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索性摊牌道:“是,是我做的。”
他是低着头说的,说完抬头,浑身一僵。
宁容左正转头看着他,那双眸子泛出的光,就像是午夜坟场里幽森的鬼火,看得人不断渗出冷汗,却在气势的倾轧下,分毫不能移动。
52书库推荐浏览: 秦晾晾 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