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转过身来,正是先帝七子,高阳王宁纪。
他是长信王生前最亲的兄弟,佛门事发的那年,他才十七岁,为了防止皇帝斩尽杀绝,他不得不逃出中原,躲去了边蛮。
皇帝下了死令,七年后,仍是被抓了回来。
彼时皇帝心窄如针鼻,想要直接杀了他,好在太后力保,终是逃过一劫。
但皇帝不想轻易放过他,便要他饮下一杯毒酒,废去全身武功作为交换。
刀俎之下,身为鱼肉的宁纪不得不依从,只是一杯毒酒下肚,再不能舞刀弄枪,十三年来,身体破如残絮,终日觉冷,一年四季都要穿着厚重的绒衣。
别提夏天,夏天雨后的湿冷,最能要他的命。
听到花君唤自己,宁纪转过头来,他今日穿着一件墨色的绒衣,外面罩了一件同色的披风,在旁人都要扇风驱汗的时候,他仍有些细微的发抖,从袖袍下面探出来的手,雪白的连毛细血管都看的一清二楚,修长而乏力。
宁纪的容貌是上了中原榜的,曾经是人尽皆知的榜眼,如今被宁容左顶下去,却也稳居第七位无法撼动,即便是病态,也掩盖不住他眉宇间的光芒。
尤其是历经了这一切,他的眉眼中有着看透百态的沧桑,两颗黝黑的眸子微微转动,从中透出来细细的疲倦和温和,怎奈魅力长存,让人无法自拔。
“君儿?你怎么在这儿?”他声音轻轻。
江淮带着几个内监赶回来,偏见宁纪,心道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了,茫然想起沉香所施的那个幻境,思绪有些驳杂。
宁纪转过头,淡笑道:“君幸也在。”
江淮不客套,直接问道:“王爷?您怎么来了?”
宁纪笑容苍白:“总是憋在王府里,都要闷死了,正巧今日母后让我来,便想着透透气儿。”一指那洒乱的虞美人花盆,“想来看看这花,没想到花架子还塌了。”
江淮瞧着他要动手,连忙阻止,然后挥手叫那些内监来收拾。
“您就歇着吧。”她淡淡道,“这身子骨本来就不好。”
宁纪笑而不语,因着袖子有些不方便,便往上挽了一挽。
花君眼尖,瞧着宁纪那翻过来的袖子里面,绣着大片的虞美人花样,好奇之下便伸手过去扯了扯,笑道:“没想到啊七叔,你竟然这么喜欢虞美人。”
宁纪轻笑着点头:“是。”
江淮看过去,两秒后,眼中忽然结了一层淡淡的霜。
有风拂过,那花土的味道闻上去苦极了。
第466章 再撕骆择善
又看了一会儿,江淮便和这两人分手,打算出宫。
一个人,眼赏美景,耳闻鸟鸣,鼻嗅花香,手指轻抚过身旁伸出来的花枝,慢悠悠的往出走,身后忽然跟上来一个人,斥道:“江淮!”
江淮不用回头,一听声音就知道是骆择善,遂道:“何事?”
说罢,不紧不慢的转过身去。
骆择善现在看上去可比方才在人前恼怒许多,眉挑皱的几乎要连在一起,面无狰狞不说,还咬牙切齿的,身后跟着的小喜倒是一脸怯生,不和主子一个德行。
她疾步上前,微微抬头看着江淮,怒意勃发:“你太过分了!”
江淮眯眼,往后退了一步,伸手在左脸上擦了一下:“四王妃,您有事说事,别离得太近,口水都喷到我的脸上了。”
骆择善本身被气红的脸颊颜色又深了一些,顿了顿,这才愤愤道:“把话说开了,你若是不想当众出洋相,大可以借坡下驴,不吹我那支春鸢尾!”激动太过,一把推在江淮的身上,“你为什么要把它给折断啊!那可是我舅舅送给我的礼物!你可知道那有多珍贵吗!”
江淮的身型纹丝不动,轻俯视着她,笑容讽刺:“王妃不是说,这支萧不用我赔吗?怎么人前说得好好的,人后就变卦了?”
骆择善切齿道:“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是怕说出来你赔不起!”
江淮笑道:“那你说个数,我拿得出,就赔。”
骆择善眼睛通红,怒火之下涌出一抹的得意来,道:“你说的轻巧!我告诉你江淮,便是你倾家荡产,也不够这支萧的十分之一!”粗喘两口气,“这萧世间只有两支,你有钱都买不到了!”
江淮微微敛了笑意,说道:“这样吧,我不赔钱了。”
骆择善听她这么一说,还以为她要将那支秋海棠弄来赔给自己,谁知道一个松懈,那人忽然改为抱臂的姿势,然后冷冷道:“我赔你一个嘴巴子。”
骆择善还没反应过来,那人蓦地扬起手掌!
她尖叫一声,连连捂着脸后退。
江淮眼底溢冷,多有不屑,收回巴掌。
她本身也没想打人,遂冷淡道:“不自量力。”
而骆择善意识到自己被她耍了,登时恼羞成怒,竟然挥起手来要打她。
江淮轻轻接住,却并未发力,怕把她的细嫩手腕掐碎,只轻轻一甩就把她甩得趔趄了好几步,然后道了一句:“廊下之燕。”
骆择善气的快要吐血,嘶喊道:“你说什么!”
江淮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厌弃,语气干脆利落:“夏虫不语冰,井蛙不语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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