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在旁边适时插了一句:“大将军快些拦住少公子,他怀疑无瑕夫人腹中婴孩的生父另有其人,要去百善坊做什么探术验亲!”
她说罢,立即侧过身不去看秦凉的眼睛。
而秦凉根本来不及痛骂她的长舌,相反,他被勃然大怒的秦尧猛地拽住衣领,两具身子逼近,本是一母血脉,却是停不下的自相残杀。
“秦凉,你可知这探术是什么?”
秦尧痛心疾首的发问。
秦凉的眼珠上飘过非人类的绝情,对自己未出生的孩子丝毫不放在心上:“我当然知道,是以银针刺腹取血,滴于器皿中验亲。”
秦尧往前一拎,秦凉又靠近一寸,两人敌对的气息在狭窄的缝隙中交织,他无可奈何的恨到了极致,竟不知秦凉的疑心已经重到了如此地步,不惜用这种下三滥,甚至可能夺人命的法子来对付顾无瑕。
“秦凉,我以秦家先祖的名衔发誓,我和顾无瑕之间是清白的,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你自己多疑,休要继续胡闹下去!”
秦凉睁大了眼睛,一对眼珠似乎要蹦出来,他不紧不慢的攥住领口那双满是硬茧的手,心里既已认定,旁人如何说,他都不会信了。
“大哥。”他讽笑,“我又没说是你,你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秦尧脖颈上的青筋像是注水的旱河,额间的每一滴汗水都由怒火积成,他耗尽浑身力气控制住动手的**:“别胡闹,那是你的孩子。”
秦凉笑的固执:“既是我的孩子,怎样处理是我的自由。”用力的推开大哥的手,懒散的后退一步,“我现在说,不留。”
秦尧轰然上前,再一次拎住他的领口,这不大不小的卧房里,隐约有虎啸龙吟之声响起,这是他对弟弟的最后一次隐忍:“我未娶妻,承将军之位,日后必战死于沙场,顾无瑕腹中怀的是咱们秦家的嫡血,由不得你做主。”
秦凉望进自家大哥眼底,他已经读不到任何情绪,或是悲哀,或是痛楚,甚至是怨恨,所以,他也最后一次激怒他:“是了,是你的嫡血。”
话音刚落,四周的空气都死了。
百合谨慎的后退几步,瞥眼顾无瑕,此一刻夕阳太过鲜红,那人的脸颊隐藏在其中,只脊背挺直,像是浸泡在血液里一脉茉莉,忠贞清冽。
然后,响起的是拳肉相接的闷声。
秦凉双眼一瞬间瞪大,大哥这一拳不知耗了多少力气,打在自己的腹部犹如攻城重锤,刹那间五脏震裂,有疼痛箭矢般化作鲜血从口中涌出。
秦尧半阖眼皮,睫毛下尽是冰霜,趁着秦凉弯腰的时候,右腿乍然弓起,玄玉般的坚硬膝盖二次重击其腹部,那稠腻的血顿时湿了裤腿。
百合在旁尖叫,人在原地未动,然后恢复一脸冷漠。
毕竟是亲生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这两下打完,秦尧拎住他的衣服将他扔到旁边,秦凉弓着身子,痛苦的咳嗽了几声,甩的满地血迹。
秦尧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满眼狼藉不留情:“老二,你自小心气儿高,父亲驾鹤西去之前,将这个大将军位传给了我,我知道你不服气,所以这些年对于你的过分之举,一直是处处容忍事事谦让,你却永不知足。”
秦凉粗喘着气,发丝凌乱的铺散在脸上,如毒蛇般的视线钢钉似的射出,微微张嘴,笑着露出泡在血里的锋利犬齿:“休说的那么好听,你那不过是施舍。”
秦尧的眼角闪过银光,却没说话。
秦凉一把拽住他的衣摆,死不肯改:“我要这将军位!”
秦尧彻底寒心,四肢百骸犹如浸泡在冬日冰窟中,亲兄弟离心不说,自己的亲弟弟口口声声的盼望自己死,这感觉比中箭在心还要痛。
他眼中黑浓,一拳抖着劲风虎啸而出!
秦凉无畏的合上眼睛,有风扑面,又忽然停住。
“别打了。”
站在旁边的顾无瑕终于开口,却是妥协:“我验。”
秦尧的拳头停留在秦凉面颊的三寸之外,闻此言站起身,对视顾无瑕坦然的眸子,去年流民袭城,他奉命相抗,一把长刀抡了整整一天一夜都没有休息,鲜血甚至化为披风挂在肩头,可即便是这样,也不如眼下的一刻疲惫。
一步步的退让,换来的是秦凉的一步步逼近。
他太惯着自己这个二弟了,以至于如今被他一刀刺入心脏。
他知道顾无瑕在帮自己。
只是可叹,自己放在心尖儿上都不肯轻弹的云镜仙子,秦凉却不屑一顾,更要用这世间最卑劣的探术去屈辱她的人格!践踏她的尊严!怀疑她的忠贞!
她是那山巅的茉莉啊!
她理应笑语安然的开在六月,沐浴暖阳春风,或是重返戏台,渲染尽人生最后的绮丽,完成最后的大礼再离去人间。
此等脱凡之人。
怎能如此亵渎!
秦尧面无表情:“无瑕,你不必如此。”
顾无瑕面如清雅如水,是那样的平淡:“无妨,验吧。”
又是三天连着的倾盆暴雨,洛阳城的天就没放晴过,所视之处遍地萧索,好像是在为谁准备行囊,预祝他那不会回来的远行。
三日的午后,秦凉从百善坊请来了沉香,那人裹着一件深红色的披风,踏着冰冷的积水步入大将军府,首先吸了口凉气:“就是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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