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将其吹倒在地,顺着雨水的流向带走他的体温和最后的力气。
顾无瑕看向他,眼中的平静消失不见,转为死灰寂冷。
那人也看向她,有些不放心。
“记得按时服药。”
秦尧声若游丝,吞咽下最后一口血,从容的闭上了双眼。
说来不甘心,他轰轰烈烈的度过了二十九个年月,最后却死的出乎意料的窝囊。
扪心自问,他秦尧终其一生的抱负,不过是长枪破空,仗剑乾坤,为昌王保家卫国,重新再立步入歧路的西昌江山,一枪振威挑大梁。
就像父亲那样。
如今,做到了。
只是结局和他想的不一样,他生为秦家儿郎,注定要儿女情心中藏,势必为家国厮杀列敌,于战场马革裹尸,得一传世豪名。
没想到,死在一府兵手里。
这世上没有谁是钢筋铁骨。
可惜。
可惜啊。
不知为何,当秦尧彻底死去的那一瞬间,秦凉的心跳猛烈如兔子,似乎要蹦出胸腔。
他攥着那枚印绶的力气越来越大,眼眶里氤着浓稠的血,太阳穴处也一蹦一蹦的。
他很清楚。
那不是开心。
是害怕。
被刺了一刀的凌层走了过来,他捂了捂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望了一眼死在院中的那人,冷笑道:“还挺大义凛然的。”
秦凉没有说话,他垂眸看着倒在旁边的顾无瑕,那人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拢了拢四散的衣服,踉跄着走过去,跌倒在秦尧的尸体旁边。
凌层蹙眉,抱臂讽刺道:“看来这两人果真是不干不净。”
秦凉依旧一句话不说,他看着顾无瑕将秦尧的脑袋扳正,伸手撩开他脸上的乱发,混着雨水将那血涸擦净,然后拔出他胸口的匕首,留下一个黑漆的洞。
就算是死了,他的面容也温润依旧,伸手拂过那平整的五官,顾无瑕的眼神里塞满了冰冷。
“秦尧,可惜没唱小曲儿给你听,别急,慢些走,我很快下来找你。”
她说罢,利落挥起匕首,直冲自己心脏的位置!
毫不留情!
凌层大骇,却来不及阻拦。
谁知秦凉早有准备,飞身上前,一脚将那匕首踢的老远。
顾无瑕的右手登时折断,她闷哼着皱眉斜倒在地,甚是残败。
秦凉将她拽起来,怒如雷霆迸射:“你想陪他死?”
顾无瑕面白如纸,无情道:“现在死了,好过余生和你在一起,秦凉,枉我慕名,你真叫我失望。”
秦凉眼神暴戾,什么都没听进去,一把将她摔在地上:“贱人!你果然对他有情!竟然还口口声声的说你们之间是清白的!我真该一刀杀了你!”
顾无瑕孤冷一笑:“我对你无情,对他也无情。”
凌层皱眉:“是个疯女人。”
秦凉胸口起伏的剧烈,犹如绵延的山丘:“顾无瑕,随你怎么胡说八道,现在大哥已经死了,识相的,老老实实的留在这里,做我的夫人。”
顾无瑕继续无言的笑着,气声寒渗,任谁也看不透。
忽然。
夜色深了。
天地间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一场动乱震惊了整个洛阳城,三日不到就传遍了中原,只不过秦凉粉饰太平的功夫一流,至第七日,就已经平息殆尽。
第八日,秦凉上疏昌王,请求袭承兄长留下来的大将军位。
第九日,昌王允准。
第69章 遍地饿殍
日子逼近夏至,宁容左所领的七万金羽军也浩浩荡荡的渡过景江,进入了绍州的边界守城源城。
而绍州有一条从中贯穿的川节河,一年四季波涛汹涌,将绍州分成左右两个部分绍西和绍东。
宁容左领军从抚州进入绍州,正是进入了绍东地界,而川节河西边,才是旭王真正的扎根之地,听说那边正在强制征兵征税,已是闹得民不聊生。
于是乎在旭王的逼迫下,无数百姓不惜赌命过川节河,势必要逃到绍东来,遂死的死伤的伤,勉强逃过来的也是奄奄一息,很多人到了这里又接连病死了。
这些宁容左皆有见闻,休说是遍地的横尸干骨,这一路而来,只要是视线内看得见的树,就没有树皮,它们被饥民们从上到下扒个干净,连刚长出来的野草也不放过,就着凉水入肚,还有挖观音土吃,结果拉不出去活活憋死的。
那金羽军统领信承瞧见这一幕,心里甚不是滋味,按理说绍州和抚州临近,挨着天子所居过活,日子应该很不错,没想到旭王一来,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殿下,您瞧瞧,廉郡王实在是太过分了。”他皱眉道,“这一场人灾过去,不知道要花多少年月才能恢复,当真是英雄一朝仗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啊。”
宁容左没有乘车轿,而是骑马同行,似笑非笑道:大哥是英雄?”
信承忙道:“是属下失言。”
宁容左勒了勒缰绳,让马慢行:“你说得没错,大哥是英雄。”
信承满头雾水:“殿下,您说什么?”
宁容左笑意深远:“他是英雄,是成就我的英雄。”
信承闻言,手指尖有些麻冷,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没再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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