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真心想她吃过的盐还真不多,这边韩均已是解释道:“夫人江南来的,吃得盐少!”
“那也太多了!爷人缘好着呢!没见这么多吃喜酒的?!你得再说少点!”
韩烺放了茶碗认真同韩均理论,韩均毫不示弱,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不能再少了!爷自己得罪多少人,心里没数吗?!”
韩烺仍是不依,两人争讨起来。
菜市场为了颗白菜讨价还价,也就这样了吧?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竟为了一点半星的人缘和自家侍卫争执不休。
裴真同夏南对了个奇异的眼神,见这二人实在跑题太厉害,只好清了下嗓子。
“咳!”
两人终于停了一下,看过来,裴真连忙居中调节,“原来夫君这么多仇家,果真锦衣卫这差事不容易的很!”
韩烺总算从跑题的争论中回过了神,狠狠瞥了韩均一眼,也怪他又把自己带跑偏了,而后轻笑一声,似若随意道:“没什么,我都习惯了。”
这回韩均没多再说,闻风响应地郑重点头。
见着韩烺又端起了茶盅,掀起盅盖,掩住了半张脸,裴真想到了来之前,楼主厉莫从的话,“那韩烺为人如何,我不多言,你随便去京城街巷打听打听也就明了了。”
她果真打听了,同厉莫从胸有成竹的语气一样,糟得不能更糟,从忤逆不孝,到滥杀无辜,再到欺男霸女,应有尽有,是个实打实的“恶人”。
也是呢,得罪的人比唐沁吃得盐都多,哪还有几个人肯为他说句公道话?
恶名太铺天盖地,想说公道话的人不敢出声,他们不想被压死或者归为一类。
她又看了他一眼,他仍旧用那青花茶盅的盖子掩了半张脸,就像是带了一张青花面具一样。
他也不想这么多恶名的吧?
她没察觉的心下一软。小豆子其实不是个坏豆子。
不由地放缓了声音,她没有再问和女贼有关的事,“夫君方才刀练得极好,我瞧着融了好些门派的招数,都用的相宜。”
小豆子眼睛一亮,拿茶盅盖子的手向下移了一捺,露出了弯上弧度的嘴角,“夫人也觉得?”
“是啊,”裴真眼角也弯了上去,“就像那一劈,用的是中原常见的转身借势之法,可似蜀中招式般脱剑再接,我未曾见过,没想到力量剧增,出人意料。”
“正是!”韩烺听得眼睛一亮,他这招式可是演练千百遍才摸索出来的!
他的夫人不亏是唐东风之女,一下便瞧出了这招的厉害!
韩烺笑了起来,放下了茶盅,“我也是某日同人对练时,突然想出的,若是再续足力道与臂腕,其中威力更是惊人,我同夫人细说......”
刀剑纯粹,房中温暖。
两人就着刀剑,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外间的雨时而急时而缓,将房前屋后统统围住,围成一个与世隔绝的天地。
......
雨停的时候,已是申正,正房的后院里,少年蹲在不起眼的角落石阶上,一手点在地上,一手捏了一根草棒叼在嘴里,像一只山鹰一般紧紧盯着正房的菱花窗。
不止一两刻钟了。
夏南看了他三回,终于还是走了过来,“你在这干嘛?”
未英回头看了她一眼,没回应她,脑袋又转了回去,突然发问,“那韩烺为何赖在正房一整日?”
“赖”这个字泄露了未英的想法,或许他本没准备过于遮掩,就如同他紧盯正房的眼神一样。
夏南撇了撇嘴,将今早裴真和韩烺的谈话,三言两语说给了未英,“......夫人和大人相谈甚欢,回来的时候,大人看夫人的目光都同昨日不一样了。你说为何?”
话音一落,便得了未英侧过来瞧了一眼。他仍是不回话,仍是又问。
这一次,语气中多了许多玩味,“若是我同那老男人说我见过女贼,他可还赖着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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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她手比棉软
绣春刀长两尺有余,刀柄刀剑反向而弯,灵巧有力。刀柄由珍珠鱼皮包裹,鱼皮珠粒紧密无缝,光泽动人;刀身文铁缎纹制成,如同游龙腾云;刀刃细利,想来削铁如泥。
正房,裴真握在手中,一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她还从未这般近距离地观察过大名鼎鼎的绣春刀。
这一看,便入了神。
一旁献上宝刀的韩烺眉眼弯弯。
他的夫人果真不是那等闺阁小女子。
上晌她同他细数古往今来名刀名剑如数家珍,论起招式剑谱似刻心间!
韩烺自问在外闯荡许多年月,见过高手无数,也是广见洽闻,只没想到眼前年仅双九的小姑娘家,竟有如此见识。
他一面暗暗称赞,一面竟想起自己这许多年,好似从未如今日这般,与人相谈甚欢了。
从早间一直到现下,两人午间甚至没休歇半刻。
念及此,韩烺忽的又想起,她还是个病人,大病未愈的病人。
垂眸看她,那脸色依旧未见红润,只是轻颤的长睫,似羽毛般闪动,之下一双眼眸清澈而专注,似融入了手中的刀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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