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冒着雨砍柴的小姑娘犹豫了下,还是迟迟疑疑地走过来:“哥。”
“吃吧,我饱了。”
方若华把蛋羹塞小姑娘手里,他要是不吃一口,这家里如今也没别人敢吃。
那小姑娘长得太瘦了,瘦骨嶙峋,轻轻一摸,全是骨头,堪称吓人。
听二哥这么一说,小姑娘明显有些不敢置信,随即想到什么,咬咬牙,抱住碗大口大口地吞咽,一边吞,眼泪鼻涕都落下来,看得方若华毛骨悚然,连忙翻出块帕子给她擦了擦。
原主家里一共四个孩子,上面一个姐姐,一个哥哥,下面一个妹妹,就是眼前的细妹,如今大哥远在诸城,给一个木工当学徒,家中只剩下他一个男丁,又是个读书的,所以备受宠爱,和他比,姐姐和妹妹到像是捡来的孩子,唯有大哥是长子,在家时还能受些重视。
半晌,姐姐从屋顶上下来,看细妹吃蛋羹,难得没有骂她,连在厨房里煮饭的方母也没有骂,只是走过来,愁眉苦脸地揉了揉细妹的头,叹道:“吃吧,回头跟马婆子去,马婆子是正经的牙人,让娘跟人家说说,把你卖个好人家。”
细妹低着头不吭气。
方若华却悚然:“……啊?卖?”
大姐一边啜泣,一边轻声道:“二宝忘了,不是你说今年先生的束脩翻倍,咱家一钱都无,要卖了细妹,哎,卖就卖吧,这也没法子,你是咱家唯一的男丁,你好,家里才能好。”
方若华:“呵呵。”
这般一提,脑海中才浮现出相关记忆,就在不久之前,原主一脸嫌弃,头抬得高高的,不顾他家小妹抱着他的大腿嚎啕大哭,只道:“就是现在不卖了她,过些时日我赴京赶考,难道还能不卖?不卖她咱家上哪里攒进京的银钱?莫要哭哭啼啼,大不了等我金榜题名,再把人赎回来便是。”
原来最坑的是原主……这种人渣,合该塞回娘胎里回炉再造,奈何人家这一家子一听他说金榜题名,个个精神大振,十足欢喜,就连哭得不能自已的细妹也不那么害怕。
“姐,是我糊涂,可不能卖了细妹……”
大姐叹气,眉眼柔和,笑道:“有你这句话,细妹就高兴,哎,卖了就卖了,在咱家待着,说不定哪一日就被饿死,隔壁孙姥姥的小孙女,前日早晨起来一看,身体都凉透了,与其等死,还不如到大户人家,说不得能求一条生路。”
方若华皱眉,家里这般贫困,竟还想着送儿子读书,也太过分了些。
大姐眼睛微微发红:“早些年年景还好,可连着两年闹灾,咱们真快挨不下去了,二宝,现在家里就指望你,只要能读书读出来,哪怕只考个秀才,就能去富贵人家教书,到时候还能发愁钱财?”
问题是,真要是原主在,这样的家怎么可能支撑到他考上秀才?
话没说完,牙人马婆子就登了门,进了院子,盯着细妹上下打量,挑肥拣瘦的表情,和挑选猪,羊也无不同,看得细妹瑟瑟发抖,刚鼓足的勇气登时泄了,不敢哭,只是拼命向方若华身后躲。
“啧啧,也太瘦弱了些,模样不好,你们又要卖个好人家,怕是上不了价,最多给你们一两银子,如果去楼子里就不一样了,即便模样不好,打扮打扮也能……”
方若华一把护住细妹,摆摆手:“我妹子还小,身子骨也着实弱,怕是做不了活,就不卖出去祸害别人家,你请便。”
这话一出,家里几个女人全都愣住。
马婆子也呆了呆,随即蹙眉,脸上露出一抹凶暴之色,厉声道:“你们这岂不是耍人?我辛辛苦苦从县城过来,你们最好不要让我白跑一趟。”
方家姐姐登时提起心,用力扯了一把方若华的衣角,别看马婆子只是个普通牙人,但是在县城里三教九流她全都认识,真想找他们普通老百姓的麻烦,着实不难,如今这太平日子都很难过,大家伙谁也不爱招惹乱子。
方若华笑了笑,忽然上前一步,凑到牙人马婆子耳朵根上,低声道:“你刚才可是去了什么不干净的地方?我瞧你身后跟着个红衣女人,还是别只顾着做生意,快去庙里拜一拜,去去晦气,否则……”
这话端是回味悠长,马婆子脸色登时一变,吓得差点一蹦三尺高。
事实上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她新入手的一个好货刚刚拿刀割了脖子,才咽了气,此时还未曾下葬。
可这事发生在东山村,她从没跟人说起过,方家人不可能知道。
马婆子身上抖了抖,讪讪一笑:“小秀才说笑了……咳咳,老婆子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等回头小秀才想做生意,再吆喝我一声,一定随叫随到。”
方家大姐拦了两下,愣是没拦住,只好眼睁睁看着马婆子越走越远。
“二宝,这……”
大姐看了眼细妹,也心疼,却更头疼,“二宝,家里没粮食了,咱们就是能熬一熬,去山里寻些野菜,可是终究熬不久。”
此时方家的两位老人,还有他们爹娘都跟人去山里拾野菜,天黑才能回家,家中已经无米下锅,就那一小碗蛋羹,还是娘专门拿仅剩下的一点米粮换来给二宝补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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