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城内,五月节的余味还在,帆船比赛尚未决出胜负,照样是人流汹涌。
方二娃这两天被沉重的课业压得喘不来气,虽说他也下定了决心要用功苦读,奈何那些功课实在不是他凭着一腔勇气就真能完得成。
徐老先生终究还是学不会强压着学生们学习,哪怕是这位二公子也不例外,看他在学校里坐不住,非要出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算了。
方二娃却也不算开心,日正当中,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南安城的小茶楼里,听台子上的老人家说书。
南安城的说书先生,特别喜欢在正经说之前,先来一段海王的威风事迹。
方二娃略有些心不在焉,心里乱得很,烦躁且有一种说不出的暴躁,未来仿佛被覆上了一层重重的黑纱,看不清楚,也想不清楚。
今天在学校里,蔡小贝和小瑞哥他们几个一块说话,他听了一耳朵,说是南安县令任程伟不知怎么惹到了夜姑,愣是让夜姑给整治了一顿,整得凄惨无比,如今还在后衙躲羞,根本不敢出门。
方二娃也不知怎的,心里先是痛快,又莫名的一堵。
在蔡小贝轻佻的口气中,完全听不出任何一丝对朝廷命官的敬重。
难道堂堂县令,百姓父母,竟也是船岛上这一群土匪,想折辱便可折辱?
他心思一乱,不知该厌恶,还是该羡慕,也就是突然之间,方二娃对于未来更是迷惘,县令在他眼前,曾经是天底下最大的官……
“喂,想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方二娃一跳,猛地回头,先是一惊,有些羞愧,当日他在心仪的姑娘面前丢人现眼,这么短的时间可是很难忘却。
只是见到言慧慧神色温柔,心中到底惊喜更大:“言姑娘!”
“除了言姑娘还有我。”
谢兰笑眯眯地审视打量了言方二娃,扬眉道,“你这会儿看起来像是只落了水的秃毛鸡,垂头丧气的。”
方二娃哭笑不得,只是心仪的美人就在眼前,别说被调侃几句,就是被打被骂,他也不在意。
言慧慧和谢兰,都是很喜欢热闹,也很擅长说话的女孩子,三言两语就哄得方二娃心中郁闷烦恼一扫而空。
三个人一边喝茶一边说笑,本就有心亲近,很快就变得极为熟悉。
目光落在桌面上,方二娃发现言慧慧的手极美丽,十指纤纤,粉红色的指甲修剪得齐整,玉指捧着茶碗,连还算不错的瓷器也被衬得粗俗。
他不自禁地只觉得脸颊发热,身上也热起来,整整熏熏然欲醉,原来茶也能醉人!
从来没有过的一丝热切,在心里生根发芽,谢兰到仿佛觉得有点无聊:“南安城真没什么意思,偏远小城,吃的粗陋,玩的也也粗陋,也就能看个景,可这景看个十天八天,同样腻了。”
言慧慧莞尔:“独秀山庄的歌舞就极好,景色也好,还有花灯表演,也还算有趣,你若无聊,晚上再去看?”
“唔,哪里算好,也就将就吧。”
谢兰翻了个白眼,不屑一顾。
言慧慧只是抿唇而笑:“好,要是实在无聊,那我就陪你去京城。”
谢兰拍了拍桌子,大笑:“这才对,就眼下这破地方,又土气又无趣,有什么好待的。”
方二娃心里陡然一紧,脱口而出:“真正的好景色,还是船岛的独秀山庄才有,南安城的那个,当年只是寻常庄子改建,过于粗糙。”
“切!”
谢兰扬眉,“吹什么,当我们没去看过。我承认,船岛是建造得很有特色,房屋瓦舍都很特别,但那个独秀山庄,最多能和京城寻常的园子比,也唯独灯光秀有些意思。”
她口中说有些意思,眼底却平静无波,显然能让整个南安沸腾,在大周也是声名赫赫的灯光秀,在她眼前却算不得太神奇。
方二娃蹙眉,语气也略硬:“那你是没见过真正的灯光秀舞台,在独秀山庄的后庄内,有世间寻常人难见的美色,人间绝无,天上才有。”
“哦?”
谢兰终于感兴趣,眼珠转动,侧头一看言慧慧,笑道,“我听说海王的船,之所以天下无双,是因为海王曾有奇遇,捕获了一只能在海上畅行无阻的神兽,神兽声如洪雷,可斩断风浪,它们为船祝福后,铁船也能入海不沉,无风自动。”
“这种神兽就被养在船岛独秀山庄禁地内,如果能看一看,那还真是好极了。”
闻听此言,不光是她,便是言慧慧也饶有兴致地问:“当真?可是,听闻独秀山庄后庄乃是船岛禁地,非请勿入,我们进不去吧?”
谢兰登时坐直了身体,使劲一拍桌子:“要只是我们,肯定进不去,可是眼前这不是有方二公子在?好歹是船岛二公子,带两个朋友回自家玩,难道也不成?”
方二娃一愣,本能地点头:“好。”
神兽……他其实也知道一些,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并不是真的,但要他解释,似乎也解释不清楚,干脆就笑,“你们想看什么,我陪你们去便是。”
言慧慧脸颊上的殷红,让他心中火热,一时只觉得只要自己有,什么都愿意双手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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