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傑与其说惊喜不如说惊疑,他盯着聂颜问:“你,你救我时,我那些兄弟……”
聂颜冷冷地道:“都死了。十五个头此刻都挂城墙头上呢,排开很长一溜。”
“十五个?”
聂颜皱眉:“当然得有你的份啊,你的尸首我早就备好,眼下风头浪尖的,要是少具尸首,秋叶京就得全城戒严,到那时别说躲这了,连我都得被你连累。”
陶傑心下警惕,盯着她道:“早就备好,说明你是有备而来,可你怎知……”
聂颜停下针看他,冷笑问:“你疑心什么?我冒这么大风险救你,你非但不感激,一醒过来开始处处打探,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陶傑垂下头,哑声道:“抱歉。”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说一次,听好了,我不仅知道你会在那天有丧命之险,我还知道除了你,其他跟你一起的人族都是有去无回的命。为什么我知道得这么清楚?”
聂颜枯黄的脸上浮上一丝怪异的笑:“因为我临来之时,有星象大师为你占卜过,我为什么会来管你这个闲事也是受他所托。行了,别问那么多有的没的,九州之大有的是能人异士,你就当其中有谁大发善心好了。我这人呢,最不喜欢扎针的时候有人在旁边唠叨了,不然很容易手一歪,扎错地方。”
她扬了扬手里的针:“扎个半身不遂什么的,可就得不偿失了。”
陶傑咽下满心疑虑,不甘地闭上嘴。
门外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女子脸色一变,手一扯,登时将床脚一床又臭又脏的被褥盖到陶傑身上,将他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
陶傑被熏得险些一口气上不来,此时房门被人踢开,好些人冲了进来,为首的人操着秋叶京腔傲慢地道:“临防突检,所有人站到一边去。”
聂颜并无发声,屋里一阵桌椅翻塌之声,有人骂骂咧咧道:“穷鬼,长这么丑来京城地界干嘛?吓人啊?”
“屋里倒是有两味好草药。”
“这等贱民也配用好药,拿走。”
聂颜似乎扑上去理论,却被人狠狠推开,乱哄哄间,忽然有人走近道:“这床上有人。”
陶傑心跳加速,他下意识想摸剑,手指头一动才醒悟到自己现下如待宰羔羊,翻身都困难,他不惧死,但死在这些宵小手里到底不甘。
头顶传来兵刃出鞘的声音,哗的一下,被子猛然被人用刀掀开。
陶傑一张识别度极高的脸顿时暴露无遗。
他在这一瞬间心跳到嗓子眼,由于避无可避,索性豁出去了怒目圆睁盯着那些官兵,这几个没准在羽人中充其量只是不入流的岁羽,形容猥琐,面上蛮横,显然是惯了鱼肉穷人。没想到他没死在雷修古那样的高手剑下,倒要命丧这些小人之手。陶傑深吸一口气,用力大声道:“要杀要剐随便,把她放了,爷爷我的事都与她无关!”
他以为这些人下一刻就会扑上来把他拖曳出去,可哪知他们对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个上来就一巴掌抽过去,将他打翻在床上,再啐一口骂道:“呸,死贱民跟谁说爷呢?你也配?官爷几个就是临个检,打杀你作什么?嚷嚷?你不会是做贼心虚吧?给我搜!”
陶傑心下诧异,几个人立即过来将他拖下床丢在地上,床铺被掀翻,床板被刀扎了几下,确定没藏着什么东西,那几名官差顿时骂骂咧咧起来:
“他娘的,臭死了,这家伙别是染了什么病吧?”
“难说,不会脑子也不清楚吧,把那女的带过来问问。”
有人将聂颜推搡上前,聂颜换上一幅木讷畏缩的神情,哭丧着脸道:“官爷,我们什么也没藏,都在这,都在这了呀。”
“丑八怪,躲什么躲,就你这尊荣,官爷我多看一眼就想吐,说,这他妈是你什么人?”
聂颜畏畏缩缩道:“是,是我当家的,他病了,发烧,发了好几天,今日好容易才退烧,就开始说胡话了……”
“什么病?你不会是谋杀亲夫吧?”
“没有,请了大夫了,说是遭瘟。钱都花光了,才好了点……”
几名当差的顿时齐齐向后退了几步,个个掩住口鼻骂:“遭瘟你不早说,想害死官爷啊,等着,要有什么事你死定了臭娘们。”
“赶紧走吧,瞧她那个样,没准已经过了病。”
“日他妹子的,赶紧走赶紧走,呸,晦气!”
当差的几个转身离开,临走前还不解恨一道砍断了桌子腿。
5
他们一走,聂颜脸上的畏缩表情就像被布抹去一样全都不见。她似笑非笑地打量着陶傑,轻声道:“爷爷我的事都与她无关?我用不着你维护,坐都坐不起来的陶公子,还是省省吧。”
陶傑尴尬地咳了两声,他没遇过这样的女子,脾气古怪,油盐不进,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聂颜不再出言嘲笑,而是站直身子,也不收拾这一地狼藉,倒从怀里掏出一枚菱花小镜开始揽镜自照。
陶傑心里一动,道:“姑娘,请把镜子借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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