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隔着远,又那么多人,但是秦茹素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薛世楠今夜穿着黑色祥云纹锦衫,头带发冠,冠后飘带后缀,长发垂肩,通红的火光下,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柔了下来,少了战场上的戾气,多了几分儒雅温润。
像是察觉到秦茹素的目光,薛世楠微一偏头,直对上她打量的目光,黑曜石般的眼眸倏然眯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秦茹素。
这个女人……穿的这是什么?
周围的人察觉到大将军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紧接着旁边篝火旁的将领也纷纷转头,忽然间,全军将士们都停下自己手中吃肉喝酒的动作,高谈阔论也闭嘴不谈。
他们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个女人……好美!
腊月初八,夜幕中有一牙弯月像是挂在树梢上,天上连个星星都没有,朦胧一片。
阿良也在队伍里看到了她,只是他记得自己买的明明是一件素白色锦衣,怎么穿在秦茹素身上后,突然多出了许多红梅花?
只见,秦茹素踏着月色的清辉,从队伍后一步步向前走着,她先前用桃红色的丝线,在素白锦衣上绣出了一朵朵绽放的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繁复层叠,开得热烈。
她头戴红色纱巾,风一吹,有波光流动之感,头发只盘了简单的髻,后面一半仍是垂顺的披散在腰后。
秦茹素走过篝火旁,火光映着她那娇艳水嫩的脸蛋,脸上未施粉黛,唇瓣抿了胭脂粉,寒冬下,双颊泛起一片红晕。
然而最吸引目光的却是她的眉心,梅花妆点在她的冰雪肌肤上,显得妩媚诱人。
秦茹素所到之处,皆是寂静无声,她拿着手鼓径直走到薛世楠面前跪下,她的声音很甜美。
“听闻北麓国在腊八节这一天有唱歌跳舞的习俗,女奴不才,想为军中将士跳舞助兴,请大将军首肯。”
薛世楠的眼眸一直半眯着,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
秦茹素也不急着催,一直跪在他面前,目光诚恳地与他对望。
都说女人心海底深,秦茹素觉得,薛世楠这个男人的心思比女人更难以捉摸。尤其是他那双阴狠的眼眸,总是能犀利得能洞察一切。
秦茹素不动声色地任由薛世楠打量,周围的将士却忍不住窃窃私语,他们不同薛世楠考虑得多,只是觉得有人跳舞助兴,何尝不是一件乐事。
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多,好像这才打断薛世楠的沉思,他微微挑起眉梢,勾起薄谅的唇角,深幽的眼底无波无澜,声音也刻板无情。
“跳得好有赏。”
秦茹素连忙低下头,狭长的凤眸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遵命。”
说罢,她起身抓着衣角慢慢后退,一个转身,来到薛世楠面前的篝火前,抬起手鼓,一下又一下拍打出节奏,她的脚也在原地飞舞,从容地吟唱起来。
“雪玉妆成千万枝,
冰霜雅操最宜诗。
花坛独步盈盈立,
嫩萼含葩淡淡姿。
仙子白衣初谪降,
佳人素袂最相思。
孤山处士空方突,
未许门墙垩粉施”
秦茹素动人的歌声如出谷黄莺一般,悠扬婉转,她的脚尖踏着节奏,轻步曼舞像夜幕中疾飞高翔的鹊鸟,身轻如燕。
她时而抬腕低眉,又时而轻舒云手,像是飞翔,又像倾泻,舞姿闲婉柔靡,又是那样的雍容不迫,手眼身法都应着鼓声,纤细的锦衣从风飘舞,变幻多姿的旋舞,轻云般慢移,旋风般疾转,身上那一朵朵红梅在篝火中,竞相怒放着。
这一幕所有人都看呆了。
全军上下所有人的眼睛,紧紧地盯在秦茹素的身上,
清颜白衫,红梅怒放,青丝墨染,舞姿飘逸,若仙若灵,她就好像黑夜中舞动的精灵般,是从梦幻中走来,令人怦然心动。
秦茹素拍打出的节奏,已经鼓动起所有人的心潮,跟着一起澎湃,他们终于忍不住呐喊着,跟着她的节奏一起跳动起来。
唯独薛世楠是个例外,他只是沉默地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好似周围的人都不存在,就连他们的欢呼也听不见,他的眼里只有那个身姿曼妙的女人。
她的妙态绝伦,流水行云若凤舞,翩若惊鸿,她的乐声清泠于耳畔,顺着他的血液钻进心底,随着手鼓的鼓点忽上忽下……
如果非要用一个句诗来形容,那么“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最恰当不过了。
当秦茹素最后一下拍打下手鼓,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彻底拨乱了薛世楠的心弦,在颤动的余音中,有些东西已经慢慢发生了改变。
北麓国人崇尚梅花,民间女子喜梅花妆,流行暗香舞。
秦茹素虽然从小舞刀弄枪,但在母后的熏陶下,也学习各国民间舞蹈,舞技不是最精湛,但在宫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她素来争强好胜,什么都好学,这暗香舞自然不在话下。
一曲跳罢,秦茹素气息微喘,稍稍平复,又跪在薛世楠面前,却不说话,只等他开口。
过了好半晌,薛世楠忽然拍手喊道:“好!”
“好……”
“茹素姑娘好棒!”
“再来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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