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翼这才回眸。
风颂君也注意到了南翼的举动,似乎颇有兴趣的模样,手中折扇一展,坦然应战。
风颂君算是魔修中相当安分的那一类,平常不招猫逗狗也不寻衅滋事,平日里喝喝茶养养花,过得十分养生,哪怕是眼下这般情形,他也依然是摇着扇子站在一旁岁月静好。
他不动手是常态,没人觉得奇怪,但当他真的站出来应战的时候反而让人觉得颇有些违和感,就好像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一介弱书生突然披上战甲走上战场的感觉。
风颂君没有武器,这点几乎人尽皆知,他手中永远只有一把折扇。
然而封九却是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风颂君手中折扇,道:“出剑吧。”
拂芳闻言一愣,脱口而出:“你开什么……”后半句话就这样淹没在了无边的惊诧中,她眼见着风颂君当真收起了折扇,掌中一把剔透长剑成型,后半句话便尽数没了声响,堵在心口生疼。
莫说是拂芳君,就连枭川都颇为震惊地瞧一眼风颂,又看一眼封九。
十二君都不知道的事情,封九又是从何得知?
能想到这点的不仅是魔修,林问澜当下看向封九的目光便多了戒备,聂琦南神色中也添了犹疑。倒是连清漪抱着琴站在一旁,还是静默的模样,甚至冲着封九微微一笑。
南翼也想到了,倒是提不上什么怀疑,反倒是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在他遍查天衍化灵阵无果的时候,或许更早,在元子墨死的时候,甚至是她第一次从封九口中听到天衍化灵阵这个名字的时候,她便已经有所怀疑,封九能活下来,本就是一件非同寻常的事情。
风颂君的剑水晶一般,剑身剔透如霜,聂琦南倒是认出来了:“龙照雪。”
这个名字显然很多人都听说过,安君越盯着那把剑神色晦暗不明,似叹非叹地恍然大悟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龙照雪。”
连清漪抱着琴神色娴静:“传闻龙照雪成于万年不化的雪山之巅,得上古龙神观雪景时留下的一缕龙息化灵,封道友修火灵,属性相克,他能当众迎战风颂君,想必是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龙照雪剑出龙吟。
封九回眸看了南翼一眼,一手在悲回风刀刃上划过,以血醒刀,百鬼恸哭之声直入云霄,天地同悲,竟是隐隐压了龙照雪一筹。
起手十二重风起第二重,刀风如惊天浪涛,然而那是火,刀冷,刀风也冷,唯独刀意炽热,像是广袤沙漠烈烈赤阳。
风颂君亦是严阵以待。
没有人见过风颂君的剑法,偶尔从他的扇他的指中窥得一二形貌,那应该是温柔却刺骨的,像是数九隆冬的第一片雪,冷的那样骇人,却也柔软地不堪一击。
剑光只一线,穿过无尽刀影却如入无人之境,径直洞穿了封九眉心。
这一幕着实让人提心吊胆。
然而下一刻封九便自潇潇如雨的刀光中现出身影,悲回风在手,横刀立斩。
原来留在原地的只是一个残影。
南翼看着这一幕,心跳似乎突然停了半拍,就好像是一种莫名的心动,自那男人挥刀时不经意的一个回眸中悄无声息地扎了根。
那一眼带着笑,看上去是很熟悉的,毕竟那样的眉眼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南翼的面前,嬉笑怒骂,生动且烂漫。
朱雀殿中没有人懂得什么是情。她透过一面观世镜,见过情深似海生死不离,也见过薄情寡义事移情异,没什么共同点,就好像是上天随手抓了一种命运洒向人间,谁美满谁怨憎,都看运气罢了。
她也记过,她从观世镜中看到的那些多半都付诸笔下,也不拘泥于什么人什么事,看见什么便些什么,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措辞千篇一律的严谨。南翼不得不承认,她的笔写不出封九那般笙歌泪染的篇章。
封九是个有故事的人,南翼一直都知道,他活在红尘中,深陷其中也乐在其中的模样,这让南翼想起曾在不知哪一任朱雀的手札上见过一句话,写在竹简一角,像是心中有感随手一笔,说七情六欲从未有人能断。
仙路超脱,断情绝欲,这才是正道,这是根深蒂固的想法。
可是封九从未绝情,他的情甚至大大方方铺展在她的面前,他的朋友面前,半点不加掩饰,仿佛这是一件很值得欢喜值得骄傲的事情。
那么仙道超脱,究竟是落脚在何方呢?
南翼心中似有明悟,然灵光一闪,无从寻起。
她有些泄力般地长舒了一口气,似乎有什么郁结于心。
涅槃悄无声息地从她袖中滑出,落地化形,她回头观望一眼,见封九刀势落骤雨,却可隐见晴好,缠斗许久,已是渐入佳境。但风颂君也不是好对付的,龙照雪如臂指使,以点破面巧妙至极,至今仍未见难色。她问南翼:“他能赢吗?”
南翼却像是在问自己:“你希望他能赢吗?”
涅槃眨巴眨巴眼睛,忽然伸手覆上了南翼的眼睛:“天道从来无形,不必有疑。”
这话似意有所指,南翼恍惚了一瞬,眼中茫然:“我从未质疑天道。”
涅槃笑而不语,化为一缕青烟钻进了南翼袖中不见了身影。
南翼再抬眸,封九手中悲回风脱手而出,刀灵与半空中凝聚成型,黑衣男人形容落拓,眸光却厉,他掐住围绕着龙照雪打转的那只小龙,自半空中直贯而下,同一时间封九再度握住了悲回风,流星赶月一般追向风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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